第69章(1 / 2)
墨九嗅着开水烫鸡毛的味儿走过来,闻言一愣,“大嫂子,上面叫上流村,你们这个村子又叫啥?”
王三媳妇抬头笑道:“咱村叫下流村。”
墨九望天:“……这名取得也太省事了吧?”
村人已经习惯这个名字,倒不觉得有什么,王三媳妇乐呵呵地笑着,与邻居大勇唠了几句,把他扛来的柴火放到了灶间。前些日子连绵不绝的阴雨,让她家的柴火受了潮,煮饭时冒出来的黑烟呛死个人,平常倒也无所谓,如今家里有贵客,她们还是讲究待客之道的,有这干柴好生火。
墨九身上穿着王三媳妇的衣裳,那王三媳妇生过俩孩子,体格比她大了不少,这衣裳她穿着空荡荡的有些透风,她拿了一根草绳子系在腰上,坐在院侧的灶房门口,看王三媳妇打理鸡仔,想着鲜美肥嫩的鸡肉流口水。
这货爱吃,也只记吃。
就这么一会工夫,她盯着鸡仔,想了七八个与鸡有关的菜,已经把从巽墓出来的颠沛流离和那些与萧乾之间的愉快或者不愉快忘了个一干二净。她眼睛里的世界,也就剩下一只鸡了,以致萧乾什么时候出去的,她压根儿就没有看见。
王三媳妇看她坐着发愣,回头看来,笑道:“小娘子去堂屋坐吧?这外头风大,眼看又要下雨了,你这单薄的身子骨,泡了水,仔细受寒生病。”
“无事无事。”墨九坐在矮凳上笑而不动。
饥饿的状况下先闻闻肉味也是好的。一只鸡,祸害得她胃都快要翻天了,她哪舍得走?
再说,她就乐意看人做吃的过程,那也是一种享受。
看王三媳妇打理好了鸡,拎到了灶房,她也跟了上去,“嫂子可要我帮你烧柴火?”
王家媳妇看她白白净净俏艳得天仙似的一个小姑娘,哪舍得她上手?赶紧拒绝了。可墨九先前在水里受了冻,虽换了衣服,骨子里的冷意未退,愣是固执地坐在了灶膛前,捡了柴火往里塞。
烧火这事儿看似简单,可做起来却很讲究技巧,农人大多都懂得怎样用最少的柴火,烧出最旺的火,可墨九从来没干过这事,一股脑把灶膛塞得满满当当,柴火堵在里面,没办法充分燃烧,浓黑的烟雾便窜了出来,呛得她咳嗽不止。
“咳咳,嫂子,这柴火怎么回事?”
“小娘子一看就是贵人,这种事哪是您能做得来的?你放着,我来。”
王三媳妇笑着过来,取回一些灶膛里的柴火枝干,把灶膛掏空,又重新生火。
墨九悻悻在边上看,叹道:“果然天才也不是万能的啊。”
表扬自己的话刚落下,她眼风不经意一扫,就看见萧乾推开篱笆门,大步入了院子。
他不像墨九那么随意,农人的衣裳也可以换上,只需干净舒服就行。他似乎不习惯与陌生人接触,还有着近乎变态的洁癖,王三麻子的个头不如他高,说去为他借一身大点的衣服,他愣是黑着脸拒绝了,只把自己湿透的衣裳去河里洗了一回,依旧一本正经穿在身上,墨九怎么说他也不愿意换。
墨九诧异这货去哪里逛了一圈,皱了皱眉头,出去就把他拉进了灶房,抱歉地对王三媳妇说,“嫂子,我来烧火吧,顺便给这货烤烤衣服。”
王三媳妇目光落在他两个身上,乐呵呵笑着去案板上宰鸡去了。
“小两口感情真好。”
他们没有问过墨九与萧乾什么关系,但墨九是萧乾背入他家门口的,他们自然而然把他两个当成了夫妻。
也不知为何,不管是萧乾还是墨九,谁也没有特意辩解。
当然,于墨九而言,主要也不知该如何辩解,难不成她特地强调,她其实是他嫂子?
反正是今后没有交集的人,罢了。
墨九把灶膛前的矮凳搬过来,拍了拍,瞪向高高站着审视她的萧乾,“坐好。”
这命令的语气……
与小娘子瞪夫婿一模一样。
王三媳妇好奇城里夫妇的相处,又回头瞥了一眼,抿着嘴摇头发笑。墨九也不觉得有什么,她霸道地让他坐在灶膛前方,自个儿躬着身子,在那儿拼命地掏灶膛,想把火烧得旺一点。
可王三媳妇烧得好好的柴火,被她一顿折腾,柴火塌了,火苗小了,黑烟又窜了出来。
墨九呛得直皱鼻子,“我还就不信了,收拾不了你?”
黑烟滚滚,却不给九爷面子。
眼看又要把火折腾灭了,墨九有些无奈,正想喊王三媳妇来帮忙,手上的火钳被萧乾接了过去。
“我来!”萧乾并不看她热得红扑扑的脸,熟练地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火,把大根的枝叶呈“十”字架好,给柴火留出通风的地方,很快火苗便窜高了,整个灶间烧得红艳艳,亮膛膛的,极是喜人。
墨九很吃惊,盯着他的脸,“萧六郎,你居然会烧火?”
“智商,欠!”萧乾用她的话回敬了她,却未抬头,只专注地看着红彤彤的灶火。
火红火红的光线映在他二人的脸上,墨九脸儿红红,他却依旧清冷高贵,即便坐在火前,也像一块怎样都烤不化的冰块。可墨九却不相信烧火与智商有关,她听说萧乾外室子出身,是先立业再还家的,以前萧家并不肯接纳他,想来小时候的日子并不是那般好过的了……也一定是他有过一些艰苦的经历,才会造成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吧?
几乎突然地,墨九突然有点心疼这个男人。
谁能想到尊贵清华,连皇帝都要让三分的枢密院萧使君会吃树皮会烧火?
萧乾过往的经历她很好奇,可每个人都有不愿告人的*,她不好追问。
鸡仔还没有下锅,王三就急匆匆从外面回来了。
他收了一绽银子心里不踏实,愣说要去河对岸的镇子买二斤肉回来款待贵客,可这刚出门,怎就空就手回来了?
“他爹,怎么了?”王三媳妇问。
“老王头不肯过河,说马上要下大雨了,这水患未平,人家不肯冒这个险,我给二十文他也不去……”
这个下流村一面靠山,三面临水,靠山的位置悬崖峭壁,山道很难攀登,平常还好一些,连日的大雨让山道湿滑难行,且翻过山,离城更远。他们唯一相近的镇子在水的那一头,平常村人靠村里的渡船过去,卖鸡鸭粮食换一些日用品,可这天气太糟,前几日又出了不少事,水上时不时有浮尸,船夫害怕得很,给钱也不肯过河。
“唉,那只能慢待贵客了。”
王三两口子很歉疚,一绽银子太沉,压得他们的善良喘不过气,于是又去邻家借了些白面,把舍不得给孩子吃的鸡蛋摸出几个,这才好受了些。
就这会工夫,天空已黑沉沉的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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