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高粱叫道:“出大事了!”然后拉着她一路狂奔。
凤凰惊诧气恼地对着窗外的林海,听到门外传来糯米的声音:“姐,是真的,林河昨晚给我看过了那块表,是海鸥牌的,你快出来,有什么事等过了今天再说好吗?”
凤凰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我的事不用你管!狗生囡!”
池爸听到气疯了,“狗生囡”这句脏话从自己嘴里骂和从凤凰嘴里骂完全是两种语境,他咬牙切齿地说:“不用再劝她了,她根本是无药可救!大海,今天是我们老池家对不住你,我现在就去林家负荆请罪,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你年轻有为又生得这么好,大把姑娘随你挑,把你配给那个泼妇实在辱没了你!”
凤凰听到像是发了狂,说时迟那时快,她顺手抄起糯米的“鱼缸”朝林海砸去,那本是一只玻璃罐头瓶子,糯米放了几尾蝌蚪进去,本来凤凰是决不允许的,可因为要结婚心情大好所以默许了。
瓶子砸碎了,溅了他一身水,飞溅的玻璃片从林海手背上擦过,他身子晃了晃,险些从铁棚上摔下去,好在他在部队锻炼过,身子很敏捷,在另一扇窗子里众人的惊呼声和劝说声中,他看了看血涔涔的手背,苦笑了下,翻了窗子回去。
乔兰叫道:“谁有手帕?糯米,你有手帕吧,帮你姐夫包扎一下。”
林海摆了摆手:“没什么。”
糯米却仍是拿出手帕,帮他包了起来,还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大龙不愧是凤凰的孪生弟弟,马上为她出头:“爸,姐只是一时想不开,她和妈一样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越骂她她越不从你,咱们再好好哄哄她吧!”
池爸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还哄!那个狗东西已经惯得比祖宗还大,得了,这门亲事我不管了,你们爱咋样咋样!我眼不见心不烦!”说着摇着头远去。
池妈对着他的背影骂道:“你个死鬼,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我,自己倒逍遥快活当甩手掌柜了!”
林海麻木地看了看手表,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想到他好不容易请的婚假,父母的期盼,两家的交情,踏亲那日的为难,东拼西凑求爷爷告奶奶借的彩礼钱,他的眼前模糊了,咬着牙挺过一关又一关,最终仍是功亏一篑。
他活了二十五岁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这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他无所适从的事,在部队可以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软的不行大不了来硬的,可凤凰,她真可谓是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这才是结婚当天就闹得不可开交,以后还有漫长数十年婚姻生活,让他怎么过呢?
糯米手心直冒汗,真不知这个烂摊子要怎么收拾才好,上辈子根本没有手表这茬事啊,虽然知道凤凰脾气不好,但绝没想到她连结婚当天都敢闹得天翻地覆,她不是很喜欢林海吗?这么多人劝着都不听,这不是拿婚姻大事当儿戏吗?
她并不是觉得林家一点错都没有,借电视家具,丢失手表,这些事是林家有错在先,可人家道歉也道过了,保证也下过了,林海还差点跪下,而且的确是事出有因,与其在这发脾气,不如先陪他度过这个难关,等过了今天再和和气气地谈条件,不仅自己没吃亏,还得了个识大体的名儿,更收了林海的心。
糯米的舅妈,也就是媒人也急了,当时做媒人不像现在还能收谢媒钱,但办喜事的人家也会给媒人一些谢礼,君子有成人之美,作为媒人总是希望新人能好好过日子,更何况凤凰这姑娘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了,家里三姑六婆就没个喜欢她的,统统巴不得把这个祸害跟洗脚水似的泼出门去,舅妈看着闹得这么大,池爸也撒手不管了,怕是事情要黄了。
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悄悄地拉过池妈:“月平,你看这事儿怕是要谈崩了,凤凰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刚才建设说要取消婚事她发这么大脾气,可见她还是想和大海好,就是没个台阶下抹不开面子,要是咱们做长辈的袖手旁观,任她胡闹糊里糊涂地黄了这桩婚事,只怕她气消了后悔莫及哪。”
池妈也很不满凤凰今天的行为,恨不得也一走了之,可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爹不管娘总得管啊:“谁说不是哪,可这孩子太好面子了,大海嘴巴都说干了,差点跪下了,这还挂了彩,可她还是不依不饶,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舅妈说:“凤凰的脾气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越劝越来劲哪,要不我看这样,今天就让糯米替她去林家成了这门亲事,先把今天的事情圆过去再说!”
池妈还没反应,在一旁听着的舅舅急了:“让糯米去?出的什么馊主意,不行不行!几年前花浃村里出的事你忘了!姐姐代替妹妹出嫁,结果呢,姐姐跟妹夫钻一个被窝里去了!”
这种事是很容易出事的,尤其在九十年代的农村,民风还非常保守,一般男女都是相亲认识,婚前几乎没什么亲密接触,最多就是拉拉手,没什么感情基础,结婚的目的只是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在这样的前提下找人替嫁实在是步险棋。
池妈驳道:“那是有人盗亲说女方以前流过孩子,男方这才灭了灯,咱们凤凰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除了脾气差点啥不比他强啊,林海是在气头上哪,人家是在省城部队当干部的,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我看他对凤凰有时也是淡淡的,咋能瞧得上小四丫头?从小到大人都追着凤凰跑,啥时候听说小四丫头有人追啊,而且年龄也不配哪,再说糯米这连那事儿都还没来呢,她能成什么气候哪!要真出事儿,我脑袋剁下来搁地板上!这事儿我做主了,就这么办!”
舅舅舅妈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想想好像也是那么个理,于是舅妈拉过林海和他商量,本来以为林海会不肯,毕竟男人都有虚荣心嘛,那么漂亮精神的新娘子换成糯米这瘦不拉几的豆芽菜,换谁谁都不情愿,可林海只是愣了下,马上答应了,想必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反而是糯米倒费了她好一番口舌,她仍是别别扭扭的:“舅妈,这样不行哪。”
舅妈劝道:“咋不行啦,啥事都不用你干,陪你姐夫敬完酒就回来了,就跟你平时去林家做客没差,救急如救火啊!”
“可邻居们都认识我,万一有人问起来怎么办?”
“问起来就说...就说...”舅妈也编不下去了。
池妈见糯米怎么也不肯,差点一巴掌招呼她脸上了:“你管别人怎么问,你死活不承认,别人还能打你不成哪,你个死丫头,要你办这么点事都不肯,我白养你了!”说完习惯性地脱下一只鞋子要打她。
结果她的鞋子还没碰到糯米就被林海拦住了:“大妈,我想跟糯米谈谈。”他的语气淡漠而疏离,让池妈颇有距离感,她稍稍迟疑糯米已经被林海拉走。
☆、第18章 敬父母茶
糯米怯怯地望了一眼林海,林海温和地看着她说:“糯米,今天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相信你也明白,如果不是实在无路可走,舅妈是绝对不会出此下策,我也不会让你淌这趟浑水。去了我家你不用做什么,跟着我走就好了,亲戚邻居问话全部我来应付,我绝不会让他们为难你,喜宴结束后你就可以回家,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还有,要是你怕你姐事后怪罪你,我会帮你解释,总之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好吗?”
糯米想了想,点了点头,林海这才松了口气:“谢谢你,糯米。”
糯米不好意思地说:“我才该说对不起,我姐...”
林海叹了口气:“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姐和你完全是两个人。”
池妈过来拉糯米:“死丫头,扭扭捏捏的,真当自个儿是正经的新娘子上花轿啊,作死!”
林海皱了皱眉,舅妈连忙出来打圆场:“时间都快来不及了,你们还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有空!糯米,你去林家当新娘子好歹要做个样子,你这身衣服可不行,凤凰房门也锁着,去哪儿找红色衣服?还有你这头发也得梳一梳,太乱了!”
说着带着糯米去了自个儿家,在桃子的衣柜里翻了好久,桃子没有红色的衣服,当时也是随便换了件干净些的衣裳,只是梳了梳头发,连脸上的烟灰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出发了。
她出门时冷冷清清的,家里那些三姑六婆还围在那里劝凤凰呢,舅妈吩咐了几句桃子,让她陪着糯米去林家走一趟。那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踏青春游——如果不是赶着去结婚的话。
梧桐村周围水网密布,河道交叉,是一片肥沃的小平原。一年可以种两季水稻,冬季还可以种油菜、麦子、豆类、棉花等作物。
一路上糯米、林河、桃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还是桃子和林河的话居多,两个小人念了比赛谁知道的童谣多,比如说“娒,娒,你香能(方言,意为听话),阿妈叫你吃馄饨...”“天上星,地下人,穿蓑衣,望丈人...”“正月灯,二月鹞;三月麦杆作吹箫;四月四,做做戏;五月五,过重午;六月六,晒霉臭...”后来三人唱起《对鸟》:“吤呣飞过青又青哎,吤呣飞过打铜铃哦,吤呣飞过红加绿,吤砪飞过抹把胭脂哎,搽嘴唇哦...”
林海在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走着渐渐热了,林海把军装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桃子忍不住说:“姐夫,你生得真好,王心刚咋都没你好看呢?姐,你说是不是?咱姐夫都能当电影明星了!”
糯米才没她那么花痴,她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林海,她觉得林海好看只是从小到大听人说林家老三怎么好看,她对好看的男人一直都没特别感觉,相反地有种莫名的抵触,因为她心底有隐隐的自卑,自发觉得他们一定不喜欢自己。
这群人大概走了半个钟头到了清河湾,一阵海风迎面袭来,带队的人建议休息一下,林海点了点头,一路上他一言不发的,糯米心想他一定在烦恼姐姐的事,肯定在生闷气。
想着想着,看到林海把她的手帕解下来,放在海里洗了洗,糯米赶紧过去:“姐夫让我来帮你洗吧,你这手...”林海没听,却拿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油渍和烟灰,糯米躲了躲:“姐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林海还是坚持帮她擦干净了脸,手上还攥着她的手帕,糯米看到他手背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忧郁,林海转过头说:“陪我坐一会儿吧。”
糯米陪他在沙滩坐了一会儿,海浪一下下地拍打他们的脚,风里时不时飘来桃子和林河捡到贝壳的欢呼声,“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但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要你的回报。”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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