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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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长公主心情非常低落。她很难过,不是难过于夫君日日与程家斗法的疲惫,而是痛心自己即使贵为长公主,也不能完全护好女儿。她生了病,以至于闻蝉登府来见她好几次,她都避而不见。

曲周侯接见了幼女,安慰她道,“你母亲是见了你便伤心,觉得自己无能。宗正卿审你的事,她见了你后,既怕你不向她求助,又怕你向她求助她却无能为力。索性便不见了。”

闻蝉低头应了声。

闻平望着坐于右侧方榻后的年轻女儿。

她今日着米白色的深衣,领口、袖口一圈金桔色,绣有兰芝。乌发轻挽,一只缃红飞凤状长笄固住长发。发尾垂至腰下,发间再无发饰,只余耳下的金银双环耳坠,在她说话时轻微晃动,流光一转转地映着她的面容。

闻蝉生得非常美。

她嫁了人,却还像做女儿时一般,眉目婉婉,颊畔生香。与人说话时,一颦一笑,女郎皆是秀丽无双。然她此时的美,让闻平觉得心疼。

她那个夫君……闻平皱眉,提起她那个夫君,他就来气!

长安城中乱成了一片,自己的妻子也遭受不明不白的冤屈,闻蝉那个好夫君干了些什么?什么忙都没帮上,还不如没成亲呢!

这个婚成的,让曲周侯开始不满意了。

闻平生气道:“……你何必装扮这般简朴?难道我和你母亲护不住你吗?你连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都不敢碰了?”

闻蝉抬头,对曲周侯讶然一笑。她说:“不是啊。今日的妆容是青竹挑的,我又没选什么。难道我这样不好看吗?”

曲周侯:“……挺好看的。”

闻蝉便笑起来了。

阳光从堂外照入,照在她面上。她笑起来,耳边的金坠一晃一晃的,映得她满眼流光璀璨。她笑容如暖阳般温煦,又像山中无人知晓的湖水般清澈见底。分外的干净,分外的不染尘埃,分外的让人心动。

曲周侯心里好受了些。至少虽然他们都很难过,闻蝉自己却不难过。他的女儿啊,还是很坚强的。事发第一时间,得知了一切真相后,闻蝉并没有被击倒。她倒是怕他们难过,她从未有一丝怀疑过曲周侯夫妻对她的感情。她先行来见他们,慰他们之心。

小蝉、小蝉真的……特别的好。

闻蝉与父亲说了大约一个时辰的话,看堂外小厮探头探脑,大约有事想寻曲周侯,却因为舞阳翁主尚在,而不方便进来。闻蝉寻思阿父有事忙碌,便起身准备告别了,让青竹带礼物上来,“……送给我阿母,说我给她的。要她别太难过了,我很好,没什么的。”

曲周侯嗯了一声。

见女儿侧身时顿了一下,似无意般,仰起头来笑得天真,“对了阿父,你也莫跟我夫君写信,说我的事,好么?我不想让他担心。表哥他一面对我的事情就开始不冷静,我怕他若在危难中,听得这个消息,会出不好的事来……”

闻蝉蹙着眉,细声说。她从未怀疑过阿父阿母、阿兄阿姊对自己的感情,她提着礼物,一一上门拜访,请他们不要担心。同样的,她也从未怀疑过李信对自己的感情。曲周侯夫妻确实将她教的很好,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自卑,什么叫自惭形愧。她确信一个人喜欢她,她便相信一个人。

况且金瓶儿替她受罪……都是李信的安排。

曲周侯好气又好笑,挑高眉,“闹了半天,原来你专程走一趟,是为了这件事。果然嫁了人,就向着外家了……行了,阿父心中有数。你表哥现在在哪我们都还不知道呢,谁有空管他?!”

这说的倒是真话。

李信离开并州后,就跟失踪了一样,没再跟长安联系过。

李信当然是不能联系了。他就顶着一个长史的名,墨盒的事情不归他管。他要想管,最好就是先斩后奏。闹到现在,就是长安不知他,他亦不知长安。彼此消息断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发生什么事。

曲周侯这么回答闻蝉后,闻蝉不理会她阿父那无奈的神情,欠身行礼,再次转身。却是这一次,走到门口时,闻蝉微侧身,看向站在堂中目送她离去的曲周侯。她父亲高大而威武,早年受了伤,后来一直没法上战场。然不管她父亲打不打仗,在闻蝉心中,她都十分敬仰他。

而现在,堂中的男人两鬓微白,因她的事情日夜操劳,让她十分愧疚。

闻蝉轻声:“阿父。”

“嗯?”

她很认真地说:“我只有你和母亲两个父母。我是大楚人,我不会成为蛮族人,不会帮蛮族人,让你们丢脸的。”

闻平愣了一下,笑,“为父自然知道了。你生母……你生母都尚且心向我大楚。更何况你呢。小蝉不必这么说,为父知道你的。”

闻蝉这才离开。

她一路坐马车回府。

路上没有经过茶楼酒肆,盖因青竹专门吩咐过。不让马车经过,好不让闻蝉听到那些难听的猜测。平民们对讨论翁主的八卦也许有顾忌,但贵族郎君女郎们,肆无忌惮,就不在意会不会得罪闻蝉了。闻家被程家打压成这样,闻蝉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本来出身就好,谁怕闻蝉不高兴呢?

就是一个金瓶儿,贵族们也不屑于拿她来说事。

百姓们不知道真相,这些贵族们,谁和谁不是亲连着亲呢,谁又不知道谁家事呢?

闻蝉心想不必这样,我不会因为别人闲聊两句就伤怀,就哭泣。但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觉得她会受伤,都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愿她听到任何不好的话。闻蝉只好默认,作乖巧样,好让他们不要再担心自己了。

她却也时而恍神,心想如果我表哥在就好了。

我表哥要是在,他们都不敢这样说我。因为我表哥当着面便会打过去……我阿父阿母深陷权势旋涡中,被拿我的身份做文章。我心中委屈又憋屈,不愿意自己成为他们的软肋。然事实上,我就是他们的软肋。

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无比的想念李信,却不知道李信在哪里。她有时候很怕自己不好,因为她不好,李信会拼命;可是她又很想他。

千里万里,共日共月。她的表哥,她的夫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身边呢?

闻蝉胡思乱想中,两条街已经走过,到了自己府门前。她下马车的时候,心神恍惚,没觉得异常。等她站在府门前,看到一排排黄门,与年老的宗正卿,并身上挂了无数彩的郎君,才反应过来。

闻蝉忙迎众人进去。

礼待宗正中郎君外,她问那个挂彩的人,“兄长,你不是在期门吗?怎么跑宗正来了?”

鼻青眼肿、胳膊上绑着绷带的吴明同时也崴了一条腿,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跳进来。闻蝉看着都替他担心,他居然没跳得摔倒。一提起这个事,吴明就一肚子气,“小蝉妹妹,你知道那几个老头子要给你定什么罪吗?他们说你身份不明,要拿下你翁主的封号呢。”

闻蝉微愣:“……怎么只是身份不明?不是说我生母叛国,生父……”

吴明扯了扯嘴角:“不是让那个金瓶儿担去了吗?宗正这帮人不敢查得太详细,你和金瓶儿那么像,我们的意思都是让金瓶儿顶罪……但这样宗正卿都不敢!说什么先撤了你翁主的封号,等查明真相了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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