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仿佛是看透了严静思纠结后的结果,千年老狐狸终于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找上门来。
严静思对于自己识人这项技能,还是很有信心的。比如越看越觉得头疼的齐大儒。
“娘娘,您可是身体不适?”齐大儒稳坐太师椅,手中托着茶盏悠哉地呷了口茶,嘴里却说着语气诚恳的关切,将言行不一致表现的淋漓尽致。
严静思忍不住捂着腮帮子,“唔,突然牙疼得很。”
“哦?在下略通歧黄之术,更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张对牙痛有奇效的药方,正好可为娘娘解忧。只是这药方虽有奇效,味道却要比一般的药汤苦口了几分......”
说他是千年的老狐狸还真是天真,这得是修炼一万年了吧。
“呃,疼得也没有那般厉害,本宫随身带着药,就不劳齐先生费心了。”
“是吗?”齐大儒自带聚光的双眸看了眼严静思,诲人不倦的名师模式自动开启,谆谆劝诫道:“娘娘切不可讳疾忌医。”
严静思忙撤下捂着腮帮子的手,郑重表示:那不能够!
“先生此来,不知是为何事?”严静思自认打太极的功夫拍马也赶不上眼前这老狐狸,主动将话头牵到正题。
“娘娘直率,在下也不赘言了。”齐大儒缓缓一笑,道:“今日前来,是想代表泉州齐家,与娘娘谈上一笔买卖。”
严静思:......
片刻寂静。
齐大儒也不意外严静思的反应,“娘娘可是信不过在下?”
严静思回过神,深深看了齐大儒一眼,直言不讳道:“齐先生,请恕我直言。您适才所提之事,一来,您虽出身齐家嫡系本家,但据我所知,齐家现今的当家人可是您的长兄,而非您本人。二来,您所说的买卖,是与我本人谈,还是与我手里掌握的皇庄谈?若是我本人,那么很遗憾,我的私房钱并不多,还没达到能和齐家合作的程度。若是我手里的皇庄,那实际上却是在和皇上谈买卖,您确定能代表得了齐家?”
齐大儒不慌不忙地呷了口茶,润声道:“娘娘的消息,与齐家实际情况稍有偏差。诚然,齐家现任家主是我同胞长兄,然齐家名下的产业,实际上六成是归我所有。只因我放不下读书人的身份,家兄这才接下了家主的重任。当然,齐家的担子我也尽力为父兄分担,譬如为齐家赚下大半家产的占城稻,便是在下力劝家父后大规模引种并推广的。”
严静思一愣,脱口道:“占城稻?那时您才多大啊......”
齐大儒温文一笑,“区区不才,彼时年方一十二。”
严静思:......
这表情,是赤-裸-裸的炫耀吧?
这老狐狸,果然拉得一手好仇恨!
难怪那天在试验田里后脊梁骨直窜凉风,还打了喷嚏,原来竟是被这老狐狸给惦记上了。
“这么说来,齐先生是相中了皇庄的那片新稻?”
实事求是地说,论起快速扩大种稻培育和新稻种推广种植,田庄广布全国的齐家比郭家更为适合,毕竟郭家的强项在于船运和商贸。
但据她了解,齐家虽然出了个大儒,但在商场的名声,可和儒商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严静思培植新稻种的初衷,首要在于惠民,与商家合作,不过是优化推广的进度。但若有悖于初衷,她宁可放慢脚步。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可意会。
老狐狸岂会看不出。
齐大儒叹了口气,神色肃然道:“齐家的名声,在外的确不甚厚善,只是其中无奈,无法对外人道。若此项合作能够达成,在下定当将其中原委如实告知。齐某愿以读书人的身份盟誓,新稻的推及,凡齐家经手,必定按娘娘的计划执行,若有贪墨,我齐家三族株连同罪!”
严静思万没想到,齐大儒竟如此坚决。
怎么办,竟然有些舍不得拒绝。
“齐先生,此事关系重大,本宫私以为,还是先与齐家主仔细商量后再谈也不迟。”
“娘娘若是在意于此,那倒好办,在下早已修书与家兄,这是他的回信。”
齐大儒变戏法一般从衣袖内抽出一份家书,笑容皎皎,道:“而且,家兄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即可抵达汤平县,随时等候娘娘召见。”
严静思再一次:......
不愧是灵魂深处布满暗坑的老狐狸,自叹弗如啊!
严静思承认,这次交锋,自己完败了。
“齐先生,本宫不明白,您为何对新稻如此执着?”送齐大儒至花厅门口,严静思还是将心里的谜团问了出来。
齐大儒负手而立,微微仰头看着庭院上方的湛湛蓝天,喟然道:“在下虽出身商贾之家,但骨子里始终是个读书人。”
严静思:还真没看出来,您该不会是年纪太大,记反了吧......
仿佛听到了严静思的心声,齐大儒收回视线挑眉一笑,“若说我们齐家的家训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娘娘可信?”
眼角眉梢的那抹嘲讽来去匆匆,稍不留神便会错过,严静思却恰好看在了眼里。
目送齐大儒的背影渐行渐远,在他即将踏出拱月门的时候,严静思朗声道:“齐先生,我相信。”
齐大儒脚下一顿,少刻后转过身,朝着严静思所在的方向深深拱手一鞠,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并非所有梦想都能照进现实。但从齐大儒的身上,严静思看到了齐家另一种方式的坚持。
然而,精神层面上的信任是一回事,落实到契书方面的信任又是另一回事。严静思在齐大儒走后,拿着齐家家主的回信去找了郭老爷子。
泉州府城到汤平县,正常赶路最少需要半月,齐家家主齐正坤却只用了十天。就在齐大儒表明意向后的第四天上午,严静思就在法岩寺的客院前厅见到了齐家主本人。
尽管衣帽整洁、仪容得当,却依然看得出日夜兼程赶路的风尘仆仆气息。
对于一个年逾五十的人来说,的确是太过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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