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走到半路上,寺庙里的钟声突然响起。更远处的山坳里传来爆竹的声音。陆离轻声对沈星择说了一声新年快乐。而沈星择的回应则消失在了钟声里。
重新回到宾馆别墅,已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沈星择上了楼,而陆离仍旧没有睡意,他打开手机搜索了自己的签文,大体都是一些勉励劝进的话语。他想了想,又去搜索沈星择抽到的第三十一签,发现了疑似的签文内容——
「离别间,虽不易,同伴行,尤不滞,早早起程,免他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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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年的第一场大雪,从午夜一直下到了清晨六点,让整座秋山基地都换上了一层素裹的银装。
大年初一上午,剧组放假半天。陆离也难得睡了一个懒觉,中午时分才跟着沈星择出门去剧组化妆。
别墅外的花园里也是白雪皑皑,但园区的道路已经清扫干净。两个人向前走了十几步,看见一辆摆渡车沿着湖岸缓缓开来,驾驶员礼貌地询问是否需要搭车。他们上了车,却发现车尾已经坐了两个男人——正是昨天晚上在庙宇里遇见过的二位。
从穿着打扮和搁在后座上的装备来看,这二位应该是要去滑雪。
陆离留意了一下摆渡车开来的方向:湖边只有一座码头,可以坐船抵达对岸的半岛。岛上也有别墅,但属于凌氏私人所有,并不对外开放。
记得昨晚寺庙里,高个子男人也曾说起过类似于“你们是我的客人”的话;还有那把随手就借了出去,丝毫不考虑回收的酒店雨伞……多条线索彼此咬合,他顿时醒悟过来:这两位应该就是凌家人了。
果然,高个子男人自称凌厉,竟正是两年前从伯父手中接管了大业的凌家当家人。正午阳光明亮,陆离发现他的双眼竟是纯度极高的亮蓝色;别说是普通国人,就算在混血儿中都很难看见。
老盯着一个人毕竟不太礼貌,于是陆离又去看凌厉身旁的温柔男子。他叫陶如旧,皮肤和发色都比普通人浅淡一些,也显得格外温柔沉定,倒是与凌厉形成了奇妙的互补。
陆离再稍稍低头,发现他们的无名指上都带着白金指环,款式似乎也是一模一样。他的眼珠转了两下,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已经开始在脑内成形。可还没来得及寻找更多的佐证,就看见凌厉抬手搭在了陶如旧身后的座椅靠背上,冲着他淡淡一笑。
没错了,一对幸福的人。
别墅区离剧组所在的酒店并不远,摆渡车在大厅前将沈陆两人放下,宾主双方寒暄作别。离去的时候陶如旧同凌厉低语了几句,两人又回过头来一起看着陆离,倒是让陆离心里头有些犯怵。
接驳的保姆车已在一旁等候,陆离跟着沈星择上车往摄影棚去。这次剧组在棚边租了一座三层小楼当办公地点。化妆、服装和道具等部门都在一起做事。
男主角的化妆间依旧是独立的,陆离搬了张舒服的椅子坐在沈星择边上,一边对台词,一边凑到化妆镜前留意调整自己的动作和表情。
化妆师见他演得认真,故意调侃:“要不我也给你上个妆,找导演给你给角色?我看你长这么帅还是个科班,演个讨巧点儿的角色就能红,干嘛还跟着沈总当个小助理?”
沈星择闻言,垂下眼皮瞥了陆离一眼。
陆离哪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赶紧随口打着哈哈:“当助理不也挺好的吗?学校里不让大一大二出来拍戏的,否则要收管理费的,我可交不起。”
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化妆助理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圆形盒子走进来,说是影城官方送了几个八宝大食盒,图个新年大吉大利。
自然而然地,陆离提起了昨晚与凌厉的巧遇。化妆师一听可来了劲,单刀直入八卦起了凌厉的取向问题。
陆离之前看见的的确是婚戒——根据坊间传闻,十多年前的凌厉还是一个开跑车拥美女的寻常富家小开;机缘巧合下,他接管了家族事务中日渐萧条的海岭影视城,并在那里结识了当时还是媒体记者的陶如旧。
这之后发生的故事颇有些怪力乱神的色彩,真相恐怕已经被各种小道消息弄得面目全非。总之,当海岭影视城重新振兴的时候,凌厉也与陶如旧走到了一起。
他们并没有刻意隐瞒这段关系,一年后便被媒体披露。惊愕和反对声接踵而至,甚至有人怀疑凌厉被下了东南亚的降头或者南疆蛊术。
然而,十多年的携手同行远胜世间的一切流言蜚语,更何况凌厉始终商途坦荡,甚至容貌都比同龄人年轻许多。于是曾经的惊诧与不认可又慢慢转变成了羡慕乃至嫉妒——慕强一直都是人类的本能,而且也唯有变强,才能将虫豸们的吵嚷声一笑置之。
化妆师口才真是极好的,能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陆离怔怔地听完,深吸一口气,仿佛还在品着滋味。
“如今人的观念肯定比十年开放多了。能一辈子白头到老的话,估计反而会被很多人羡慕罢。”
化妆师仿佛寻到了知音:“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对不对。”
陆离“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点头。
“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对的人就已经很奢侈的事了,无论男女都挺让人羡慕的。更何况人家还又帅又有钱,要是换了我,我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也从仿佛很远的地方收了回来,却不敢去看此时此刻沈星择的表情。
“看起来小陆同学很懂的嘛。”化妆师浑然不察他的心思,只跟着打趣:“你们学校帅哥美女那么多,那你是不是很容易就能遇到对的人呀?”
陆离的心灵和口头同时做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然后笑着说,学表演的人情感的确比普通人更丰富一些;但这种丰富的情感是为了舞台而准备的,如果在平时大肆挥霍,未免太过奢侈。
说完这一番话,他终于有勇气从镜子里观察沈星择的反应。却发现沈星择自始至终都捧着剧本,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这场大年初一发生在化妆间里的谈话,很快就被在场的三人所淡忘。陆离并没有想过,仅仅几个月之后,表演系的丰富情感就给他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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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收假归队,拍摄工作很快回归了正轨。过完元宵节,剧组组织了一次探班活动。送走了媒体与粉丝,眼看着距离三月也没有几天了。
中影的寒暑假是国内大学中出了名的漫长,但是入了三月再怎么也得返校。陆离提前告别沈星择,回家陪母亲过了一周,然后收拾行装北上。
隔了好几个月没见,同班同学之间格外亲热。许多人还带了家乡土产,什么云南蜂蛹、哈尔滨红肠、天津麻花……甚至还有一段时间,宿舍走道里频频飘散出重庆火锅底料的香气。
陆离也带了不少礼物回来,除去海边特产的鱿鱼和鱼干,还有一堆沈星择的签名。每一张都是私人订制,天晓得他抓着沈星择写了多久。
开学的第一个月,无论对于学生还是老师而言都处于过渡阶段。要把散漫了将近三个月的心收回到课堂上,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雷霆手段。
于是,去年九月的“怼人晚会”又在26级表演系的排练室里小规模地上演了一番。与去年一样,今年春天的众矢之的依旧是叶孟蝶。
半年的同学当下来,陆离与叶孟蝶仍旧算不上熟悉,说过的话恐怕也不超过十句。可班级内部却总是不乏各种小道消息:同宿舍的说叶孟蝶的亲子关系不好,几乎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一起出晨功的说她烟抽得很凶,一定是倒了嗓不能继续当歌手;还有人说,她不喜欢听人提起过去的事,哪怕是善意的赞美。
不难看出,很多同学对叶孟蝶抱持着一种负面态度。而这种负面情绪的来源并不仅仅出于单纯的嫉妒。
与很多综合类大学一样,中影大一的课程主要以基础通识课为主。而正经的表演课则刚刚起步,现阶段的重要内容是解放天性和人物观察。叶孟蝶在这两样基本功上的表现乏善可陈。不是表现拙劣,而是那种毫无激情的干涸。
她就像一颗过早干枯了的树木,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僵硬姿态,坚硬的表皮向内生长着,困住了本该年轻的心灵。
作茧自缚,陆离不禁想起了这四个字。但他相信,在这团厚重的茧子里面,应该还藏着一只美丽的蝴蝶。
这天正好是周五,老师布置任务,让学生们趁着双休日外出做观察。513寝室向来都是共同进退。只是不巧,周六学校里有戏剧节的演出;而周日白嘉恩有普通话培训课程;骆城要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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