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2 / 2)
舒窈半天没说话,心下感动,一会儿才伸出手摸了摸他耳垂:“他就是嘴毒一点,要是把你当成了自家人,肯定不会这样的态度的。确实,小时候阿耶待我真的是心头肉,但是这几年我待在家中的时间甚至没有阿兄长,他肯定也要怨我……所以我才想着怎么都不能真的远嫁出去离开阿耶。更何况阿兄已经换了身份,我现在成了二房长女。”
修觉得她捏着他耳垂的手凉凉的,忍不住握住了她手腕,听她就算说正经事也娇娇的声音继续讲道:“几家船厂的产业,都是记在崔家名下,阿耶为官不能经商,我一旦走了就且不说他孤单,家中便无人操持,更无人继承。大不了几十年后,我就做个女户,也不能离了崔家。幸而……你愿意当这个倒插门的女婿啊。”
修扁了扁嘴,他印象中还记得自己身为皇子太子的时候,旁人都说他的身份求娶崔家女,崔家女也未必会点头。如今倒是自己只当个半朝廷公务员的闲散游侠,却真的有机会可以和她成婚,这时候还管是什么方式。
修开口道:“那你也同意回头进宫去见我阿娘?”
舒窈迟疑的点点头:“那也要你娘肯见。怕是你娘知道你要进人家家门,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修道:“不会的,我阿娘人很温柔的!你可不要到时候欺负我阿娘才是。”
舒窈气笑了:“这时候就站在你娘那边了,过来过来,别废话了,我给你涂药。”
修抓住衣领,有点不太好意思:“不用了。疤已经下去了很多,就剩后脖子和后背还有些,那些比较大,应该也去不掉了。”
舒窈拽他坐到床边,端着灯过来:“你脸上的不都好了很多了么,要不是几年不间断的涂药,哪能有今天。阿耶今天也完全没太在意你脸上的疤,这就说明在灯光底下也都不明显了,你就少带斗笠少包着脸了。来来,露出来,我给你涂完了,你便回去早早歇下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回来这一路,你跑出去几趟都是为了帮沿路的驿点送信——”
她后头半句嘟囔低声道:“整天就在我这里装傻,好多事情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修脸红都红到了脖子上,背对过去,扯了扯衣领,露出一些后颈和后背来,舒窈将他腰间日日携带的药盒拿出来,揩了一些透明的软膏,抹在他的疤痕上。
他其实身上还有一些烧伤的地方,但这药膏实在宝贵,只能用在这些比较明显的位置。修一开始还闹过脾气,觉得舒窈是特别在意他容貌,才总是督促他用药。然而后来想想,这其实也是舒窈希望他能恢复自信,希望他能越变越好啊……
从一开始甚至不敢摘掉绷带,到自己不戴斗笠就不敢出门,如今他就可以带着幞头,做常人打扮直视对方而开口……这跟伤疤的淡化,跟她的鼓励有很大的关系。
舒窈似乎一边揉开药膏,一边念念叨叨训斥着他一些什么,话才说到一半,修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就像是要舔脸的大型犬猛然扑过来,撞进她怀里,也把她撞进被褥里。
舒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推他:“你、你起来!你可别想胡闹!这是我家里呢!你——你要是真敢胡来,我就喊人,让人、让人把你打出去!你也别想着能进——”
将耳朵贴在舒窈胸口的修手臂撑在被褥上,猛地抬起头来:“我是听见你心跳声好像很快!仔细一听果然很快!”
两只手护在身前的舒窈傻眼。
修靠过来,模样很好奇:“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呀?什么能算作胡来啊?”
舒窈面红耳赤的想:……他是真的听心跳还是装傻?不至于吧,他有那么聪明?但……贴在别人胸口这件事情呀也太……
怎么感觉就她一个人总在多想。
她猜不出来了,训斥道:“你起来!”
修改成手肘撑在床上:“我不起来。我起来你就骂我。”
舒窈去拧他耳朵:“你不起来我也骂你!”
修:“你这几日都没有要亲我——”
舒窈大窘:“滚开!谁要亲你了!你居然还讨,丢不丢人呀你!走开走开,再不走我打人了——”
修不满:“那你打我好了。我绝不还手。”
舒窈气结:“你——”
他低下头来,她往后缩了缩并无退路,扁了扁嘴只得道:“等死吧你。”
修似乎垂下眼睛笑了笑:“嗯,我等着呢。”
她终于投降,伸手主动抱住修的脖子,把药膏全都蹭在了自己衣袖下滑而露出的手臂上,那也不管不顾了,跟只小画眉似的啄了他一口。
他正要低头,舒窈连忙又道:“一会儿你就要走哦!”
只是当舒窈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想……这么个傻子,是真的不会胡思乱想么?难道就只有她脑袋里都装的是那些不好的事情么?他没有动手动脚,她一时觉得安心,一时又觉得是自己缺乏魅力或者是管他太严。
就算此时此刻,修的两只手也只是轻轻拨弄她的头发或耳朵,毫无失礼之举。
然而舒窈却并不知道,修当年可是跟崔季明一起长大的,当年抢小黄书的时候最兴奋的也就是修……
到第二日白天,崔季明从宫内回来,路过西市,人山人海。纵然洛阳如今的东市西市上,夜市的那一波商贾到天快亮了才褪去,开店的铺市老板则早早打开铺门,这里无时无刻不是生机勃勃。但今日挤,却是因为裴敬羽问斩。
崔季明没什么兴趣,她跟裴敬羽说话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后来一路上回来,这个疯了的裴老爷子在马车上又拉又吐,差点被照顾他的将士一脚踹下车去。人活到这境地也没什么意思了,殷胥有意折辱他,让他当众问斩,也是为了给民众一个交代——
南伐的战役也就此结束了。
估计裴六会来看吧,张富十这三天两头往道观里跑的样子,怕是也会跟着来看吧。她兴致寥寥的挤过人群,也有不少人群认出了她来,眼看着人潮反而往她的方向挤过来了,崔季明赶紧摆手调转马头。
好不容易甩脱了围观她的大部队回到家门口,她却远远就望见了自家门外好像摆了两三个行囊的布包,一个红衣少年托腮坐在布包上,百无聊赖的抖着腿。
崔季明惊愕道:“考兰?你这是……”
考兰听见她的声音,猛地从布包上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高兴道:“三郎!想不想我!”
崔季明跳下马来,牵着马走过去,惊道:“我倒是很想你,是你心里压根没我好么?你都多少时日没来我这里了。”
考兰叉腰道:“哎呀,我是怕三郎烦我,再说你也不常在府内,我都扑空了好几次了。”他上来就去拽崔季明的手,因今日降温,她的骑装外头批了一件宫中给的宽袖的衣袍,考兰的手在宽袖里掏了半天才抓着崔季明的手。
崔季明就跟让王八咬了手指似的拼命甩:“我这嫁妆都给过了,你干嘛又跑回来!就算是回门也要提前说一声啊!别,你别掏我的手了,也别这么笑,我看你笑成这样我真是冷汗都要下来了。”
考兰别说多黏人了,笑嘻嘻凑过来:“我求三郎一个事儿呗……”
崔季明倒退两步:“你别别别,我好不容易把你这个小祸害拱出去了,还有个屁颠屁颠特别爱接手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去求独孤去别求我啊。”
考兰冷哼两声:“他算什么呀!我跟他没关系了,我、我要搬回来,东西我都拿回来了。”
崔季明看着门口几个包裹,挑眉道:“这做做样子也太假了。你去的时候扛了四个大衣柜,带着几个木箱,用了多少辆马车。回来就拎了这么几个包,这够你一天换三套的?”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推开了门,叫了管家出来,对考兰勾了勾手:“进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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