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我的孩子!”顾六寡妇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不算太远的路,她跌了两跤,才扑到两个儿子的身前。她用冻僵的手去解捆绑在两个小男孩身上的麻绳,一边解一边说:“不怕,不怕,娘亲救你们!”
滴水成冰的天气,顾六寡妇本来穿的就少,再加上慌张和恐惧,怎么也解不开系在两个孩子身上的麻绳。
族长站在宗祠门口,他用拐棍使劲碰了碰地面,愤怒地说:“顾六寡妇,没有把你一并烧死是看在你守寡十年品性端正!你不要再闹了!”
顾六寡妇正在解麻绳的颤手忽然停下动作,她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娘亲、娘亲……”
在两个儿子的啼哭声里,顾六寡妇慢慢回过神来,她望着两个儿子苦涩一笑,释然地说:“希儿,望儿,你们看见了吗?天、地、雪、树,还有山……”
她用冻僵的手抚摸着两个儿子的脸颊,“咱们以后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不怕,你们不要怕。忍忍就过去了,等到了另一个世界啊,咱们的希儿和望儿再也不用藏起来。你们可以站在日头底下!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
她越说越激烈,说到后来仿若嘶吼。
两个惊惧啼哭的小男孩止了哭,呆呆地望着他们的母亲。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从未见到母亲这个样子,还是因为被他们的母亲话中的美好吸引住了。
顾六寡妇又平静下来,她眷恋地抚过两个孩子的脸,温柔地说:“希儿和望儿不要怕疼,这只是一道劫难而已。咱们闯过去就可以享福了……娘亲先去一步,在那头等着你们……”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砸进雪地里。
她猛地起身,毅然而决然地一头撞在一旁的巨石上,顿时鲜血四溢,将她身下洁白的雪染成大片的猩红。
“娘亲!”两个小男孩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头撞死,他们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绑在身上的绳子,然而根本挣脱不开。
眼泪一颗又一颗从他们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他们哭到撕心裂肺。
“真是晦气!”族长愤怒地用拐棍撞了撞地面,“不用管她的尸体了!都回去歇着吧。等明天天气好了,把这一家子都烧了!”
人群散去,耳畔只有呼啸的风。
大雪越来越大,很快将顾六寡妇的尸身连着她身下的血水一并掩埋。
冬日的夜晚最是寒冷,更何况又是这样的天气。半夜的时候,两个小男孩的身体完全冻僵了,他们的脑袋有些发昏,几近昏厥。
隐隐的,耳边有马蹄声。
“他们在那!天,不会已经死了吧?”入毒跳下马,跃到两个小男孩身前去探鼻息,她松了口气。她一边解开绳索,一边跟陆无砚回禀:“少主,他们还活着,可是都冻僵了,不太好。”
“喂,醒醒!”入毒拍了拍他们的脸,又使劲儿掐了一下他们的胳膊。
两个小男孩艰难地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个人。
“娘亲!”他们两个好像一下子苏醒过来,他们想要扑向自己的娘亲,可是他们冻僵了,一下子摔倒在地,吃了大口的冰雪。他们全然不顾,一点一点挪到他们娘亲尸身边。他们用冻僵的手去扒开积雪,可是那积雪已经冻成了冰,将他们娘亲的尸体冻在地上。
仇恨在他们的眼中一点一点滋生,他们转过头,望着宗祠的方向,眼中仿若有烈火在燃烧。仇恨中带着绝望,绝望中又带着浓浓的不甘。
这种目光让陆无砚侧目。
他一步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问:“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了你们吗?知道你们的母亲为什么会死吗?”
两个小男孩仰着头望着陆无砚,他们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们当然知道这全是因为他们两个是能够带来厄运的怪物!
陆无砚解下身上的蓑衣扔给他们,又脱下裘衣扔到他们身上。他冷冷地说:“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生机和希望在两个小男孩的眼中浮现,他们望着陆无砚奋力点头。他们不知道陆无砚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可是此时的陆无砚好像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想分开吗?”陆无砚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相连的肩头。
两个小男孩眼中的希翼更加浓烈,他们更加用力地点头。分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简直就是他们毕生的痴念。
“我不确定能医好你们。如果成功,你们可以做回正常人。如果失败,就是死亡。”陆无砚的声音很冷漠。可是在这冰寒的雪夜里,仿若一道最温暖的光。
“如果愿意就跟我走。”陆无砚说完转身离开。
两个小男孩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起身,用冻僵的腿跌跌撞撞地跟上陆无砚。
陆无砚走回马匹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那两个孩子身体相连没有办法骑马。他将马缰递给入毒,继续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
陆无砚从未想过自己的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善意尚存。可是那两个小男孩的目光让陆无砚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相同的绝望。那个时候他被逼着吃下煮熟的人肉、腐烂的虫鼠、剁碎的蛇头,吞下那些肮脏的东西完全击垮了他。还有后来逼着他杀人,行刑。
陆无砚知道那些人是在逼着他成为恶魔,逼着他当虫鼠、当野兽。
绝望、痛苦、仇恨和不甘。
陆无砚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里逐渐静下来。两个孩子走得很慢,他悄声放缓了速度。
“叫什么名字?”
他们两个身子虚弱,走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哥哥先说:“顾希!”
弟弟胆小一些,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顾望。”
希望。
陆无砚点点头,继续前行
入毒牵着两匹马跟在后面,欲言又止。整个入楼的人都知道陆无砚畏寒,可是他将身上的裘衣和蓑衣都给了那两个孩子,还步行带着他们走雪路。
可是入毒也明白那蓑衣和裘衣既然已经被那两个孩子碰过了,陆无砚就不会再穿。她若是脱下自己的衣服给陆无砚,他更不可能接受。入毒只好默不作声跟上去。
等到陆无砚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推开门进屋,看见方瑾枝站在方桌前画画。
“三哥哥,你才回来呀。”方瑾枝没有抬头。
“不看都知道是我?”陆无砚嘴角微微噙了一抹笑,走向方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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