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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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以为自己听错。

他与谢安仅得一面之缘,与谢玄却有几分交情。通过谢玄之口,他多少能了解谢安的为人。以谢侍中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像会写这样的书信。

“容弟不信?”

“不是。”桓容蹙眉。

他相信秦璟的为人,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只是他不明白,建康的事还没掰扯清楚,怎么又扯上北边?

为皇位继承之事,建康、姑孰和京口正三方角力,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这种情况下,难言历史会依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然而,究竟是司马昱成功上位,还是司马曜取而代之,总要有个结果。

如此重要关头,朝廷不忙着联络郗愔对抗桓大司马,反倒要同秦氏坞堡联合伐燕,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脑袋进水了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越想越是糊涂,桓容的脑袋里就像缠了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线头。

“容弟可是不解谢侍中之意?”秦璟忽然开口。

桓容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明白。

在聪明人跟前不懂装懂没任何好处。

“还请兄长帮忙解惑。”

“晋室未必真有意联合坞堡伐燕。”秦璟说话时,单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白皙的指尖同深色的硬木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真有意伐燕?

桓容眉心皱得更深,脑海中灵光微闪,奈何速度太快又过于模糊,依旧似懂非懂。

“建康之事我略有耳闻,晋室此举大有深意。”

秦璟探过桌面,将木盒推到桓容身前,手指有意无意的擦过桓容手背,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桓容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借收起木盒将手缩了回去。

严肃的时刻,此举未免不合适。至于绯红的耳根……无他,车中闷热而已。

秦璟微掀嘴角,笑意染上眼底。

“咳!”

桓容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端正表情,本意是严肃一下气氛,不想抬头就撞进了黑色的眸底,头皮一阵阵发麻,登时有种挖坑自己跳的挫败感。

“秦兄,”桓容攥紧手指,暗自压下心头悸动,声音微哑道,“可否为容解惑?”

秦璟见好就收,以免真惹得某只狸花炸毛。

“我日前获悉台城之内不稳,术士卜出‘晋室安稳,天子出宫’的卦象。”

桓容心头发沉。

即便是在建康城内,扈谦占卜出的卦象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为何秦璟张口就能道出?

究竟是秦氏坞堡神通广大,还是台城早就成了筛子?

“去岁晋军北伐,虽是半途而废,未能攻下邺城,又放走了中山王,却得两场大捷,擒获慕容垂手下大将悉罗腾,桓大司马善战之名传遍北地。”

“今岁元正御前献俘,盛况空前,桓大司马民望之高,我亦有几分耳闻。”

桓容看向秦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情越渐复杂。

“现如今,桓大司马功高望重,处尊居显,似得万夫之望。晋室天子却终日沉迷于酒色,不理朝政,人心尽丧。”

说到这里,秦璟收起轻松表情,双目涌上一层暗色,一瞬不瞬的凝视桓容。

“以桓大司马今日声望,纵言废立亦无不可。”

于他来看,天子注定被废,皇位由谁继承才是关键。这其中关系到晋室和桓温双方的利益和态度,很显然,两者并未能达成一致。

晋室此时联络秦氏坞堡,表面是为伐燕,背后绝非如此。

恐怕是为防备桓温起兵,郗愔对抗不过或是中途改变主意,在外寻找联盟。

“秦兄,”桓容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道,“莫要再说了。”

事实上,秦璟说到桓大司马的民望,他心中已有几分明白。再提皇位继承,更如醍醐灌顶,脑中的乱麻瞬间解开。

不用秦璟继续提点,他已能猜出谢安写这封信的用意。

以江左宰相之才,不会看不出慕容鲜卑日暮西山,秦氏坞堡注定崛起。

如秦璟所言,朝廷并非真正有意出兵,而是借此向日后的“邻居”表明态度,希望秦氏坞堡能够明白,大家都是汉人,最好不要轻易起干戈,联合起来才是上策。

如果秦氏坞堡愿意接下橄榄枝,必会对晋室留存几分善意。

一旦桓温谋逆,郗愔靠不住,朝廷便有机会从北地借兵。哪怕是饮鸩止渴,有引狼入室之危,好歹是司马氏的一条出路。

如果桓温知晓此事,怕也会顾忌几分,不敢轻易起干戈,正好给朝廷喘息之机。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结盟,只是不落于纸上,为的是防止事情不成授人以把柄。

王坦之和谢安同为朝廷股肱,信中内容必定大同小异。而两人送出这样的信,台城内的褚太后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桓容不禁叹息,褚太后一度临朝摄政,能在史书上留名,政治手腕和魄力实在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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