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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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父亲是个清瘦的中年人,只是因为常年卧病,早早催生了华发,如今看起来就像个迟暮的老人。霍青棠进去,行了个礼,说:“伯父,您好,我是云娘的朋友,过来瞧瞧您,来得仓促,没备下礼物,一点心意,您别见怪。”

青棠摆下两个十两的金元宝,那人看云娘一眼,目光带着严厉的责备,终究还是说:“你有心了,云娘顽皮,但她是个好孩子,若她有什么得罪之处,请你宽待些。”

云娘替她父亲拉好被子,说:“家里没甚么好东西,我带青棠去吃豆腐脑,您早些睡,不必等我。”青棠接口道:“是啊,我同云娘去吃豆腐脑,您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看您。”

豆腐脑摊子就在外头小巷的转角,云娘问青棠:“霍姑娘,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霍青棠想也不想,顺嘴回道。云娘笑道:“我也爱吃甜的,这点咱们倒是很像。”

两碗甜丝丝暖融融的豆腐脑端上来,青棠吃了一口,猛咳起来,拿手绢一擦,绢帕上有几缕暗红血丝。云娘慌了神,忙道:“喝水,快喝水,我不知道你不能吃甜的,对不住,真的对不住啊!”

见青棠咳的厉害,摊主拿一串枇杷出来,说:“姑娘吃一个,枇杷止咳。”云娘剥了枇杷皮,递给青棠,“霍姑娘,你吃一个,我给你剥。”

枇杷多汁,又酸的恰到好处,青棠连吃了四五个,那摊主瞧过来,嘀咕一句:“爱吃酸的,有孕了不成?”

云娘听见,一串枇杷丢过去,斥道:“胡说什么呢,吃你几个枇杷就怀孕了,你这枇杷还是千年人参果不成?”她丢下几个铜板,拉起霍青棠道:“我们走,多坐一会儿,孩子保不齐都生出来了。”

霍青棠被她拉到另一个摊位坐下,云娘低声道:“霍姑娘,你别见怪,她们就是这样的,不是坏心。”

青棠笑一笑,说道:“无妨。”她顿了一顿,又道:“云娘,我有事请你帮忙,我想请你去洛阳一趟,帮我看看洛阳齐家是个什么状况,例如住在里头的那位陈家七小姐如今怎么样了。”

云娘点头,问她:“就这个?”

青棠捏了捏手绢,接着道:“还有......还有,我想请你帮我打听,洛阳顾家的长子,他到底和谁订了亲。”

云娘瘪瘪嘴,呼出一口气,说:“这个嘛,我一个未嫁的大姑娘,专去打听这等事情,人家还以为我......”

青棠拿出一锭银子,云娘双手一捂,低声道:“财不可露白,快收起来!”

青棠起身道:“好了,这是给你的酬劳,你自己收起来,我要回去了。”

云娘将银子收进怀里,又拍拍胸脯,说:“这位姑娘太貌美,当心被歹人截了去,我还是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去罢。”青棠摇头,“不用。”

云娘将她手臂一勾,说:“快别动了,人家都看过来了,走吧,我送你。”

行至空旷处,耳边依稀传来钟鼓之声,青棠道:“这是不是寒山寺的钟声?”

“当然不是。”云娘摇头,回道:“寒山寺远得很,和咱们不搭边,也许是城内哪一家寺庙在敲钟,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霍青棠不知怎的念出一句话来,“君今撒手一身轻,剩我拖泥带水行。”云娘听进耳中,回一句:“郎心自有一双脚,隔山隔海会归来。”

那寺庙就在不远处,钟声又是几下,晨钟暮鼓击碎暗夜的雾霭,黄钟大吕般的梵音传过来,逐渐清晰的撞击声将人心里的哀软脆弱都如铜锈一下一下剥落开来,青棠呆在原地,讷讷不言。

许久之后,霍青棠转了个身,定声道:“云娘,我要去找他,我有好多话要问他,我......”

云娘俏皮一笑,问她:“你想嫁给他?”

嫁给他?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云娘转身就跑,道:“你等着,我去寻两匹马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朋友们可以收藏哟,谢谢。

☆、佳丽谁边

“少爷,那丫头还在屋檐上坐着,你叫她下来吧,夜深了,会着凉的。”

宝卷将灯笼里的灯芯拨了拨,顾惟玉目光紧紧跟着账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说:“顾珩捐官的十万两不应该从公中走账,没法对大家交代。”

“可不就是,老爷子对二房偏袒的厉害,二少爷连连落选,二房熬不住了,才去求老爷子给条活路。二奶奶说她活不下去了,怀着孩子,一心想求死。”宝卷叹了口气,又道:“二老爷逼走了二夫人,现在又迷上了戏子,说想包了那戏子,那戏子看不上咱们二老爷,跟着戏班子去了京城,说那戏子姓温,比女子生的还貌美。”

顾惟玉漂亮手指在桌上敲一敲,道:“二婶那边有人照看吗,着人去看着,庙里清苦,别生了病。”

宝卷点头,“少爷放心,庙里已经打点过了,二夫人还认了个干女儿,那姑娘原先是寄住在寺庙的,听说那姑娘也姓顾,倒是与咱们家有缘的很。”

顾惟玉点头,不说话了。宝卷指着屋顶,道:“少爷,她性子野,但人不坏,你别撵她,她都哭了大半夜了。”

蓝浦趴在屋顶上,想要听清楚顾惟玉说了些什么,她耳朵牢牢贴着青砖瓦片,恨不能将这不透光的屋顶抠出一个洞来,好瞧瞧那姓顾的此时是个什么表情。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她,蓝浦肩膀一扭,道:“别劝我,我不下去。”

那头传来一个轻软柔和的声音,“那你明日就回家。”

蓝浦坐直了,抬眼一看,看见一张美人脸,那人轻轻弹了她眉间一下,柔声道:“外头湿气太重,下来换件衣裳。”蓝浦一把抱住那人的腿,哇哇哭了几嗓子,“姐,那个姓顾的欺负我,你要给我出气啊!”

云娘确实寻来了两匹坐骑,不过不是马儿,是两匹苍老的骡子,她牵着两匹骡子过来的时候,那骡子打了个喷嚏,显然是没睡醒,青棠恍惚瞧见那骡子老的牙齿都要掉光了。云娘牵着绳子,做出个无奈的表情,道:“富贵人家我进不去,顺手的地方,我只能找来这个,你将就将就,希望我们明天能寻到你那位心上人,希望明天这骡子还能走得动......”

一匹骏马从远方驰骋而来,云娘听见马蹄声,目光一亮,想要飞奔过去扑那匹黑色骏马,那马儿甚是灵性,避过了云娘的触摸,转而扬蹄奔到霍青棠身前站定了。青棠瞧见那马儿,马儿晶亮的目光也瞧着她,似在诉说她不懂事,大半夜的还在外头晃悠。青棠罩起披风,转头就走,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去哪儿?”

云娘盯着那人怪异的打扮,上次见他,他就满头鞭子还非要梳起来,不伦不类,今日更好,他散着头发,似还佩戴了额饰,无端的让人心慌。她指着这骏马道:“我说异族人,这马儿是你的吗?”

伊龄贺目光冰凉凉扫过云娘,然后落在霍青棠身上,说一句:“你想去哪里,和他私奔?”

云娘误会伊龄贺话中的意思,驳斥道:“胡说什么,霍姑娘来找我玩耍,我们打算去踏青罢了。”她白了伊龄贺一眼,哼一句:“你们异族人的想法就是奇怪,你在哪里见过两个女人要私奔的,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霍青棠穿青色披风,背对着他,没有出声。披风淡淡的青色融在暗夜里,化成了解不开的浓墨。伊龄贺也不着急,说:“户部侍郎家的姑娘和商户之子私奔,你们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是你想躲躲藏藏,还是他想奔波不定遭人追杀?”

云娘在一旁听出门道来,她回一句:“不嫁给那人,还要嫁给你不成?”

伊龄贺倒是坦然,他说:“有何不可?”

大概伊龄贺穿着正统的蒙古贵族服饰,华丽富贵,此时的气压又太逼人,云娘一时间被迷惑,似乎也认同了这种可能性,她说:“即使你喜欢她,可还是要看霍姑娘自己的意思啊。”

伊龄贺盯着霍青棠的背影,声音冷冽清楚:“你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不然你此时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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