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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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俐没有见过他,同璎珞低声道:“那人好生奇怪,头发梳的奇怪,衣裳也奇怪,颜色那样鲜艳,和旁人都不同的。”

璎珞是见过伊龄贺的,她笑伶俐见识短,伶俐只道:“那人好生冰冷,看了教人害怕。”

两个丫头嘀嘀咕咕的,她们都没瞧见伊龄贺离开时嘴角不期然弯起,阳光下,英雄少年莞尔一笑,耀目极了。

饭毕,璎珞和伶俐去了旁的地方休息,青棠拿出一个钱袋来,里头装着九十多万两的银票,她拿了四十三万两给范明瑰,道:“喏,赌赤舰赢了,不过天香楼不肯赔五十,只给了四十三,都在这里了。”

范明瑰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只差惊叫:“天呐,天呐,这么多钱,怎么这么多钱......”霍青棠一把拽住她,低声道:“别嚷,钱收好了,嚷甚么!”

范明瑰将四张十万两的银票小心收进荷包,又看向霍青棠,抿着嘴,快要哭出来,颤抖半天才说清楚:“这......这三万两当我的谢礼,你别嫌少,我让我娘给你绣十八条裙子,行吗?”

她将三万两的银票塞进了霍青棠的衣袖中,说话语无伦次:“我让我娘认你做女儿,我姨母在京城,我让她也给你看一门好亲事,比我的还好,行不行?青棠,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

范明瑰要哭出来,直嚷嚷:“青棠,你收着吧,别嫌少,好吗?”

霍青棠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好,快别哭了,教人家看见啦。我收下了,感谢范公子厚赐,小女子不敢辞,嗯?”

范明瑰又是哭又是笑,直道:“青棠,你是我的贵人,是我一辈子的贵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我给你打一对牡丹簪花吧,很大的牡丹,好吗?”

霍青棠笑道:“好,牡丹,盛放的牡丹,最好是一丛牡丹,赤金的。”

两人笑起来,霍青棠却徒然想起陈七去世的那一天。黄河分了流,在改道南去前横冲直撞,济宁以北的几条溪流分了叉,齐尚书在高处考虑把几条溪流集合起来,自临清而北,会卫河,沿着卫河自然北上。

那一段水道是蒙古人修建的,年久失修,陈七站在溪流交汇处测试水流,溪流潺潺,却在交汇口猛然相撞,再回头,溪流淌平了,陈七跌倒在水里。陈七本一条腿有疾,溪水拍过来,她脚下不稳,不期头部撞在了小溪边的礁石上,再也没醒过来。

那一日,陈七穿着豆绿的衣裙,耳上还有一对玉坠子,顾家独养的牡丹花,金玉交章。

☆、烈日密云

“今日蹴鞠角逐赛,五日之后,寒山书院对战大正书院,书院将遴选出十一人首轮出赛,另选五人备赛,书院所有同学都可报名参赛,男女皆可。”

项仲勉除下了他的宽袍,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制短打轻装上阵,腰间系着荼色的腰带,腰带上隐隐泛着银光,仔细一瞧,腰带竟是用银丝绞了边的。霍青棠眸光扫过这位爱俏的老师,正好被夏瓷撞见,夏瓷轻薄的唇角又勾起莫名的笑容,似在嘲笑霍青棠偷看俊俏男人。

同学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项仲勉站在当中,安排道:“各位同学莫要着急报名,大家列队在此处站好,我会先做一轮甄选。”

寒山书院入学费用不菲,加之择生严格,是以全院学生人数加起来不过半百,除开几个姑娘,大致剩下四十余位男学生。这些男学生里还有体弱的,有不爱蹴鞠的,这么一减,还余下二十来位抢着要上阵的,项仲勉眯着眼睛,扫过这二十多人,就是不做决定。

范明瑰头上戴着帽子,坐在院子角落的一株香樟下,直道:“热死了,热死了,还不快快决选出来作罢,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一位都没选出来。”

午时的太阳烈的很,树荫下有鸣蝉,范明瑰双颊红通通的,恨不能除下帽子解开领口散凉,霍青棠瞥项仲勉一眼,看他根本没有动静,只好对范明瑰道:“你去里头坐吧,今天有解暑的酸梅汤和八宝茶,里头也凉快一些。”范明瑰瞧见茶厅里头的夏瓷,翻了个白眼,哼道:“那恶婆娘在里头,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坐着。”

也不知项仲勉在甄选甚么,烈日当空,他也不说话,那二十多名男学生也只能在蹴鞠场里站着,头上连块遮挡都没有。午时要过去了,未时一刻,那二十多人只剩下稀稀拉拉十余人,有熬不住进去喝凉茶的,有等得烦躁不已的,这暴晒的一个时辰,项仲勉一个人都没选出来。

最终余下十六人,十一人首发,五人备选,正好组成蹴鞠队出战。霍青棠呼出一口气,范明瑰叹道:“人数正好,不多不少,真是好的不得了。”

话刚说完,那十六人里头就倒下了两个,项仲勉弯腰查看,只道:“没事,热晕过去了。”有人将那两位男学生扶进了茶房,给他们喂了茶水,不多时,他二人就悠悠转醒了。范明瑰瞧见场上的十四人,叹道:“差两人应该也没关系吧,十一个首发,三个备选,尽够了。”

项仲勉总算发话了,他说:“你们分成两组,两两对阵,进球多的那一组进首发,另一组待定。”

甄选了一个时辰的蹴鞠队终于出炉了,女孩子们都围了上来,还有书院的洒扫、小厮和丫头们都凑过去看比赛。范明瑰站在角落里,哼一声:“咱们书院的人都体弱病娇的,你快来看,那人跑得好慢,青棠,你看,他跑得比我还慢。”

日头又偏了一些,大半个时辰过去,两组人都毫无进展,一个进球也无。项仲勉正要宣布:“到此为止”,一个男同学利索了一把,一脚踢进去了一个。双方的战果显然都不理想,项仲勉指着进球方道:“这一组七人入选,其他人稍作歇息,咱们待会儿再来。”

周围的人一片静寂,大正书院傲视苏州城所有的书院许久,若论斤两,唯有太白书院的蹴鞠队尚可与之一搏,而寒山书院往年都只出一两个人与其他书院组合出赛,今年太白书院宣布退赛,蹴鞠队缺一队人马,寒山书院只好自成一队出席赛事。

璎珞从茶房里挤出来,手上用瓷罐子捧着一盏茶,她跑到那株香樟下,笑道:“姑娘,快喝,这是刚熬出来的酸梅汤,我抢了第一盏子给你,你渴了吧?”

范明瑰在一旁“啧啧”称奇,连声哼道:“好呀,你竟然偷溜到里头来了,现在还没下堂,书院不给你们进来的。你不好好在外头呆着,跑里头来给青棠拿茶水,竟还只抢了一碗,那我的呢?”璎珞捂着嘴笑,道:“喏,伶俐在我后头呢。”

上课的时间,书院不允许随从书童进入里头的院子,小厮丫头们只能候在外院的大厅里,只有下了堂,才能进来帮这些公子小姐们处理琐事。伶俐果真在后头,也捧着茶盏,范明瑰笑道:“你这丫头太能干,把伶俐也带聪明了。”

青棠点头,一口气喝完,将茶盏子塞给璎珞,道:“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你去外头等我,照顾好自己就行。”范明瑰也跟着道:“你跟着璎珞,管好你们自己,我们在里头好着呢,再不许偷溜进来了啊。”

项仲勉宣布重新甄选,方才没有主动报名的学生都要来试一试,寒山书院的学生都是以文采见长,蹴鞠一事向来薄弱,此一番下来,显然没有选出一支合格的球队。项仲勉面带鼓励看着大家,却无人感受到他的激励,男学生们不是体弱就是根本不懂蹴鞠,女学生们更不必说,晒个太阳都可能要昏倒,偌大的书院,竟无人可用。

璎珞在旁边问了一句:“姑娘,你不是最爱蹴鞠吗,怎么没有去参赛?”

霍青棠愕然,蹴鞠?陈七连行路都困难,何谈蹴鞠?即便是霍青棠善于此项目,可现在的自己是陈七的脑子,那到底会不会也要两说了。

“老师,我来。”

有人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项仲勉正要感激其大恩,转头却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那处,霍青棠瞧过去,是夏瓷。夏瓷换了一身朱砂色的短打,长发束起来,倒真有几分巾帼英雄的气势。见出来一个女学生,璎珞劝道:“姑娘,书院允许女学生参赛,不若你也去报名,你肯定踢得比她们好。”

范明瑰站在香樟下,紧紧握着拳头,面容严肃,霍青棠一回头,倒是吓了一跳,道:“范姐姐,你做什么?”范明瑰咬着牙,哼道:“我瞧着生气,这些男人都是窝囊废,气死我了。”

伶俐在后头嘀咕一句:“姑娘,你又不会蹴鞠,你着急也没有用啊。”

此言一出,霍青棠和璎珞都低声笑了出来,范明瑰蹙着眉头,一把拉起霍青棠的手,嚷道:“老师,这里!”

项仲勉看过来,范明瑰将霍青棠往前面一推,众人议论,怎的又一个姑娘。书院危急时刻,两个姑娘家尽显侠义之风,男学生们退到一边,项仲勉拍手笑道:“好,很好,我寒山书院出来的女学生,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来吧,二位姑娘,上场试试身手,不论多少,能进球者当即入选。”

夏瓷与霍青棠对视一眼,项仲勉亲自守着球门,夏瓷灵活轻巧,脚下的球随着她的脚转个不停,她脚法花样百出,项仲勉偏偏一次当也不上,夏瓷三次攻球门都被项仲勉挡了回来。霍青棠盯着夏瓷脚下的球,夏瓷一脚踢给她,许是没想到夏瓷肯将球传给霍青棠,没等项仲勉回过神来,霍青棠抬腿就是一脚抽射,球从项仲勉腿边进了门框。

“好!”

书阁的小楼上视野绝佳,那里能看清书院的每一个角落,一位着缂丝紫袍的年轻人击掌赞叹:“踢得好,这姑娘身手好极了,若书院里多几位这样的姑娘,又何愁大事不成?”

傅衣凌回一句:“这样的姑娘因少见才稀罕,若是再多几个,世子爷便不会夸赞了。”

年轻人捋一捋衣摆上的碧玉绦,他着深紫色的缂丝袍,腰间有翠玉,按时下的服制,此人不是皇亲就是贵胄,身份定然贵重无比。傅衣凌见了他也未行礼,只引他上阁楼喝茶,茶喝了半杯,就见到霍青棠那丫头的一脚凌空抽射,这丫头书读得好,想不到身手也好,史家养出了这样文武双全的姑娘,比起过去那几个书呆子来,当真是惊人得很。

听闻傅衣凌这样说,那人倒是笑了,他说:“老师,这不会就是那范家丫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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