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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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开头去,天地秋色似乎也为之薰然了起来。

许久,方才消失的一切声音才慢慢回归,马蹄声,说笑声,四面八方地重新包夹了过来,几位妇人的闲谈从身后湖石山上的亭子里飘进了耳中。

其中一个声音燕七熟悉,是何先生的,这位今日以客人的身份被燕家人请到了宴上,此刻正在同几位贵太太在上头说笑:“此处原是座花丘,一畦一畦地种了十数种颜色不同的花儿,大人说这人为的毕竟不比自然而成,虽看着养眼,却流于匠气……家里波哥儿爱骑马,我寻思着既如此倒不如将这花丘铲平做了马场……没过几日大人便叫了工匠们进来……

“……那边原是有棵近百年的茶花树来着,年头倒是足够长,只花儿开得不多,零零星星,我是不大喜欢的……喏,现在改种了朱蕉,是大人让人专程买来的海外的树种……

“……大人喜竹,又好紫色,我看那带粉墙边种些紫竹是极好的。

“……大人爱吃甜食,因而府里的厨子做甜点的手艺是没的说,太太们且尝尝这藕粉桂花糖糕,我家大人呀,一次能吃四块儿……”

燕七转头向上看去,见何先生坐在那群夫人太太们中间,脸上满满的是幸福小女人的笑意,一只手还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这些话倒没有假的,然而语序、语气和因果转承关系稍微变上一变,这表达出的意思便大不相同。

她原该称燕子恪为“东家”的。一声“大人”里带了多少的亲昵和撒娇。

仿佛家里的马场是燕子恪听了她的话才开出来的,仿佛那朱蕉是为着她高兴才买来的,仿佛她有多么了解燕子恪的喜好、多么的与他亲密无间毫无保留似的。

她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带着这样的神情,手上摆着这样的动作,任谁不会误会?任谁不会多想?一个年纪轻轻貌美妖娆的女子住在主人家里,与主人朝夕相处,眼下又是这副情形,任谁不会脑补出一个遭风流男主人诱哄至珠胎暗结只待过了明路便好托付终身的天真女孩的可怜可悯的故事?

这样的风声传出去,如若最后燕子恪不纳她,却叫外人如何在背后说他?连子嗣都不肯承认的男人有何担当?

舆论的力量可以压垮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为官者,负面的风评有时甚至可以让你丢官去职跌至尘埃!何先生豁出去了,这次的机会错过了恐怕永远不会再有,燕子恪哪怕明知是误会也将是百口莫辩不得不将错就错纳她进门——为此,就算是被人说她轻浮她也认了!

何先生再接再厉,与这伙贵太太言谈甚欢,贵太太们闲来无事没有肥皂剧可看,八卦别人的隐私便是她们最大的乐趣。

就连旁边的武玥都听见了,惊讶地转头问燕七:“你大伯要纳妾啦?”

“并没有。”燕七站起身,“只是有些人不到黄河不死心,花样儿作死。”

“你做什么去?”武玥忙问她。

“给她个痛快。”燕七面无表情地道。

“我来吧。”崔晞忽然笑着亦站起身来,轻轻敛了敛袖口,“大好的日子,需有节目助兴。”

第218章 骰子就让我们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你的……

山亭里的贵太太们闲天还正聊得火热,就见乎拉拉地涌进来了一群孩子,七嘴八舌地见过礼后便说是要玩游戏,需要张桌子。山亭里正有张石桌,旁边几个墩子倒是没人坐,太太们都懒洋洋地倚在亭边的美人靠上呢,被孩子们强行攻入地盘也懒得再换,左不过一会儿就都要移步到前面去用午宴了,索性就没动地方,笑吟吟地看着一帮年轻人在这里闹腾。

“什么游戏,还写了那许多东西?”燕五姑娘眉眼间俱是笑意地站在亭子里问,方才碰见崔晞,他便找她借纸笔,问了他一句要做什么,就被他随口邀着来参加这游戏了。

虽然有不讨喜的五六七在场,却也绝盖不过有这个人在的好去。

崔晞将一张现画好的大白纸平平整整地铺在桌上,众人凑头细看,却见上面画了许多连成蛇形阵的方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写着数字,蛇形阵的一端位于纸的一角,另一端位于纸的中央,皆画的是个大圆圈,蛇身一样的格子就绕着中间这个大圆圈分布。

“行军棋。”崔晞笑着回答燕五姑娘方才的问话。

燕五姑娘被这笑容闪花了眼,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

“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武玥忙问,看着就觉得有意思。

燕七也觉得有意思,古人的行军棋不就是现代的飞行棋?国外叫做朱曼纪。

然而武玥陆藕燕五姑娘这些古人似乎也没有见过行军棋,脸上都带着好奇地等着听崔晞解说游戏规则。

崔晞才刚要开口,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忘了拿两样东西,黑白两色的围棋和骰子。罢了,也不必去找了,我现做几个吧。”说着去了亭外寻了片刻,拿着根枯枝回来,又从腰上荷包里掏了柄小刀出来——燕七认得这小刀,崔晞最常用的手工课工具,他平时都带在身上不离身的,拿着这刀就加工起手里的枯枝来。

武玥陆藕和燕五姑娘一时被这双灵巧又灵活的手吸引住了目光,那根死气沉沉的枯枝在这双修长柔软又不失力道的完美漂亮的手上像被灌注了充满灵气的生命一般,它旋转着,蜕变着,剥落着,重生着,不过眨眼的功夫,两颗花生大小的棋子便诞生在了崔晞的手中,一颗被雕成了小兔,另一颗被雕成了小猫,底盘平且圆,能稳稳地放在桌上。

几个人还在沉迷于崔晞炫丽缭乱的手法,听得他又笑了一声:“还差个骰子。”手起刀落,刷刷刷,方方正正的木头骰子就变了出来,每一面还用刀尖剜了一至六个凹点。

“我们这些人分作两队,”崔晞收了刀子,给大家解说规则,“每队一颗棋子,由位于纸面下角的起点出发,两队轮流掷骰子,兔队一人掷完换猫队一人,然后再换兔队第二人、猫队第二人,依此类推,每队按掷出骰子的点数将代表己方的棋子向前挪动相应的格子,比如掷出五点,就向前挪动五个格子,而后按照那个格子中所写的数字,从这摞纸中抽取对应的一张并完成纸上所写的要求或回答纸上的问题,”一边说着,崔晞一边拿出才刚借燕五姑娘的纸笔写好的纸,所有的纸都折叠着,每张纸的背面也写着数字,“游戏的名字既然是行军棋,要求便也如军令般严格,纸上的要求务必要完成,纸上的问题务必要作答,如若不能或不肯,必要重罚——中途退出,亦要罚,诸位可接受?”

“这么严厉啊?哈哈哈,我喜欢!这样才好玩儿!接受接受!”武玥大笑,待着其他人也都点了头才继续问,“然后是不是哪队的棋子先走到纸中心的终点哪队就算赢啊?”

“是。”

“哈哈,有意思,”武玥大有要撸起袖子大玩一场的架势,“开始吧开始吧,怎么分组?”

“我们现在五个人,还差一个才够对半分。”崔晞道,“再找一个来吧,最好是知根知底彼此熟悉的,因为纸面上的许多要求内容都涉及到彼此的熟悉程度。”

这话说罢,武玥和燕五姑娘便不由得四下张望起来,试图找到一个自己熟悉的人,燕五姑娘就一眼瞅着自己的师父,忙道:“我师父便可,我与她相互最为了解!”

是啊,燕五姑娘平日跟何先生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燕大太太的时间还要多,彼此又怎会不了解?

何先生也正愿意在众位贵太太面前显一显自己同燕子恪的嫡亲女儿关系有多亲近,闻言欣然同意,起身过来,与其他几人围坐到圆桌旁,还特特地与燕五姑娘挨在一起。

“掷骰子决定分组,点数大的三个人一组,点数小的三个人一组。”崔晞笑着将手里的骰子放在桌上,“请何先生先。”

何先生拿过来随手一扔,六点。

“小七掷。”崔晞将骰子拿过来递给燕七。

燕七扔的是二点。

之后众人挨个儿掷了一回,最终燕七、崔晞和燕五姑娘一组,另三人一组。

何先生那一组都是点数大的,于是先于燕七这组掷骰子走棋子,而何先生的点数又是最大的,她便第一个掷,崔晞将骰子递给她,上手却是个二点。

拈起棋子在纸上向前挪动两格,格子里的数字是“玖”,崔晞从那摞被折起的纸中找出纸背面写着“玖”字的递给何先生,何先生打开纸看了看,不由笑了:“有问必答——回答对方组每人一个问题,全部答对或无异议后,可奖励连掷骰子一回。这可好,还有奖呢,你们问吧。”

对方组自然是燕七、崔晞和燕五姑娘,于是崔晞便先笑着道:“我只好奇做了教舞先生后,何先生还要每日里练舞么?人都说一日不练手生脚慢,若是先生手生脚慢了,还如何教得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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