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援玉枹兮击鸣鼓 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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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的报纸?” 李若水迟疑的回头,恰看到,王希声举着一叠日文报纸向自己匆匆跑了过来。报纸头版,赫然登着两张硕大的照片。

左边一张是个鼻青脸肿的中国军人,左眼下方,有两个竖排对齐的大黑痦子。

右边一张是中国军服的局部照片,能清晰看到国民革命军新八师的番号。

而照片上方的标题赫然用日文写着:支那良民数十万水葬……人類永遠の敵!

照片上的人他们都见过,乃是商震手下新八师的副参谋长。军训团在后撤修整时,李若水为了讨要军需,可没少跟此公打交道。因为其姓苏,又贪财,喜欢借着打麻将的由头,强迫有求于己的人送上贿赂。故而被大伙取了个外号,叫做苏二饼。凡是被他敲诈过的人,都无法忘记他打麻将“赢钱”时,脸上那因为兴奋而跳动的痦子。

“李哥,报纸上写的什么?姓苏的是不是投降日本人。我就知道,贪财的家伙,肯定怕死!” 王希声知道李若水懂得日语,将报纸主动递给他,大声询问。

本是随口问的一句话,谁料,却令李若水忽然火冒三丈。一把抓过报纸,狠狠掷在了地上,“无耻的日本人!竟然把屎盆子往咱们头上扣!说花园口决堤,是咱们自己干的!敢做不敢当,满嘴扯谎!还说是俘虏自己招认的。是河南省主席,商震的部队。这姓苏的贪生怕死,被俘虏后,为了活命,当然让他说什么就说……”

骂着,骂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日寇的报道很长,唯恐起不到宣传效果,几乎将黄河决堤前的整个战场形势和大局走向,都写了个清清楚:

“土肥原贤二将军以少胜多,迅速功克兰封、商丘,横扫郑州,兵指武汉的最后一道防线:开封……”

“重庆国民政府为保武汉,不顾百姓死活,多次谋划“以水代兵”,用黄河淹没陇海铁路和淮河铁路大桥,妄图阻挠皇军的进攻。几次会议的提议人,时间,在场人员名姓,也都赫然在列……”

“最后一次,面对开封即将陷落的事实,提议终于变成了行动。

1938年6月9日凌晨,经过两天两夜不停的挖掘,几乎在距郑州30公里的中牟被皇军攻克的同时,花园口也终于被商震的队伍挖塌。”

“黄河之水,一泻千里。

下游的中国百姓和军队,没得到任何通知。尽数葬身于洪流当中。“

”更可恶的是,为了摆脱舆论的谴责,重庆国民政府公然造谣,诬陷此事是大日本皇军派间谍所为。如今抓住了国军的俘虏,指证此事是中国人自相残害云云……”

轰隆,轰隆,轰隆,明明是个大晴天,却仿佛无数个霹雳,在李若水头上炸裂。

他不愿意相信报纸上的每一个字,却无法不让自己回想起,在黄河决堤那天深夜,所听到的声音和所看到的事实。

当晚滚滚而来的雷声,不是炸弹,也不是炮击。炸弹和炮击,都不会持续时间那么长。那是洪水沿途冲垮一切的声音,远比炮弹和炸弹声沉闷,可以让他一时误会为爆炸,却不会永远分辨不清。

而如果日本人想要炸毁河堤,直接飞机投弹,是最好办法。没必要像大伙最近几天听闻的那样,是派间谍去黄河上埋炸弹。

以黄河大堤的厚度,用炸药包,数量少了都未必能炸得塌。间谍所携带的小型炸弹,根本没足够的威力。更不可能炸开之后,就令河水一泻千里,连丝毫预警和逃走时间,都不给沿岸军民留。

更何况,更何况,从从军事角度讲,日本人当初已经稳操胜券。炸了河堤以后,他们的各支队伍,就无法向开封继续靠近,更无法扩大战果!

还有,还有,黄河水决堤最初位置,是在北岸。而日军的大部分部队,也在黄河以北。他们分明已经稳操胜券,为何还要炸开黄河,与国民革命军拼了个玉石俱焚!

……

无数问题,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不管李若水愿意不愿接受这个答案,都无法改变!

猛然想起那天在高坡上,大家望着洪流中的尸体,一起高喊让仇人血债血偿的情形。他眼前又是一黑,张开嘴,大口的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仇人是重庆国民政府,是他所效力的国民革命军!

毁掉黄河大堤,淹死数十万百姓的,就是他的同伴。跟他穿着同样的军装,面对着同样的敌人,血债血偿?血债血偿?他到底找谁去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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