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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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排彪形大汉冲入堂内,拿起账册,就准备按个请众位乡绅上前用墨。

众乡绅顿时吓得再也顾不上从长计议,“噗通!”“噗通!”“噗通!”接二连三跪倒于地。一边磕头,一边争先恐后地喊道:“大人且慢,大人且慢。草民想起来了,草民刚刚想起来,我家另外还有一处存储粮食的仓库,我打算全部捐献出来,全部!”

“草民,草民认捐,认捐三千,不,五千石!”

“草民,草民家里,刚好还有两千石余粮,愿意,愿意全部捐给太子殿下和郑侯爷,赈济灾民!”

“草民认捐三千石……”

“草民……”

“各位,末将刚才都把账本写好了,你等这样一来……”潘美看着这群汗出如浆的铁公鸡,心中笑得好生畅快。该,活该,叫你们软硬不吃!也不仔细想想,我家将军连契丹人的千军万马,都能杀个七进七出,还怕治不了你们这群滚刀肉?!

“将军,县令大人……”众乡绅跪直身体,大声干嚎,“行行好,二位大人就行行好,让我等多捐一些吧,我等看着那些没饭吃的难民,其实心里头每天也犹如刀割啊!”

“是呀,将军,县令大人,我等回家就让族人省吃俭用,一定与流民们共度过难关。”

“改了吧,改了吧,潘将军,行行好,就让我等改了这一次吧!”

……

“也罢,末将就勉为其难,收下尔等的善心!”听众人哭得狼狈,潘美装出一幅感动的模样,撇着嘴回应,“不过,记住了,是平价买入,不是让尔等白白出粮食。实话,这点儿钱,我家侯爷看不上,太子殿下更看不上!”

“是,多谢将军,多谢侯爷,多谢太子!”众乡绅闻听,捐出去的米粮,居然还能按平时价格换回现钱。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动歪心思,继续囤积居奇,害得自己把贪婪吝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遗臭万年。

“唉!”站在远处看了半晌热闹的柴荣,连连摇头苦笑。三弟这招够奸够狠,端地是把一众铁公鸡的心思,算了个精光。“顺子,你让潘美继续,不要出来。孤走了,不耐着你等继续放手施为!”

完,也不待李顺回应。起身就朝门外走去,刚出大堂,便再也忍耐不住,扬起头来,笑了个酣畅淋漓!

第八章 人心(一)

齐州,暴雨初晴。

浑黄的河水,带着不知哪里冲起来的树枝石块,像沸腾般,咆哮鼓荡而下。一次又一次,拍打着堤坝,发出闷雷般的声音。“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声声急,声声敲得河堤摇摇欲坠。

大大小小的漩涡,沿着堤坝边缘席卷而过。就像地狱里魔鬼张开的大口。无论什么东西落入其中,都瞬间被吞得不见踪影。

如此险恶的态势下,通常是不会有人胆敢再靠近河堤的。且不说稍不小心就可能滑进水里头,被卷去东海喂龙王麾下的虾兵蟹将。即便人走得再稳,侥幸没有滑倒,万一脚下的河堤倒塌,下场也是万劫不复。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阳光刚刚刺破了乌云的阻拦,便有三万多民壮,推着独轮车,扛着铁锹和扁担和草编口袋,浩浩荡荡朝河岸扑了过去。紧跟着,数万条手臂齐齐挥舞,用泥沙将袋子填满,用独轮车将填满了的袋子推上河堤,然后一个挨一个码过去,顷刻间,就让原本摇摇欲坠的河堤,长高、变厚了半尺有余。

“起……落……起……落……”

“起……落……起……落……”

满是泥泞的堤坝上,一排精壮的汉子齐声喊着号子,将手中的大沙包,继续填到堤坝最单薄处,加宽,加高,加固。

有个别地方,河水已经顺着蛇鼠钻出来的孔洞向外喷涌。三五个身穿火红色号衣的沧州军士兵率先扑上去,用木板死死顶住出水孔。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民壮紧随其后,砸下木桩,系住绳网,然后用沙包和石块,堆出一座座坚固的堡垒。

熟练,专业,且有条不紊。从濮州、博州到齐州,数百里险情,一寸寸排除下来。早就令参与治河的士兵和民壮们,炼出了铜筋铁骨和火眼金睛。先派出一小股精锐,站在河岸附近粗粗一望,就能判断出最危险的地方在哪。然后竖起旗帜,吹响铜笛,转眼间,就能发现的问题,传遍全军。

接下来,便是规划、调度和临场指挥了。虽然河水不是敌军,但治河抢险,所需要本事,其实和领兵作战差不多。都需要主将料敌机先,并且身先士卒。都需要士卒悍不畏死,且令行禁止。都需要将士们上下齐心,众志成城……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临近拐弯处的三里长河堤,总算被加固到了一丈宽。大大小小沙包,就像数万名英勇的士兵,肩膀并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直面沸腾的河水。而先前嚣张霸道的黄河水,在整齐如军阵般的沙包前,终于一败涂地。调转身形,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朝下游奔去,期待着能在下游某个位置,寻找到新的突破口,给人间制造更大的灾难!

“呼,总算挡住了!”柴荣丢下指挥旗,朝运送草编袋子的马车上一趟,四脚朝天。“他奶奶的,要是像先前那种雨再来上一场,老子这一百来斤儿,恐怕就得直接填了窟窿!”

“填窟窿也轮不到你,有符昭序文呢。他胖,一个上去能顶俩沙包使!”郑子明笑着抹了一把脸,从满是泥浆的嘴唇下,露出满口的白牙。

“胖,再胖还能胖过你郑节度?别人都是越累越瘦,只有你,越累越上膘!”工部侍郎符昭文如同个泥巴团般滚了过来,很没尊卑地往柴荣身边一靠,撇着嘴道。

“我是累胖了八十斤,你是累瘦了八十斤。结果,郑某却依旧胖不过符兄一条大腿!”郑子明涅斜着眼砖头,反唇相讥。“唉,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你……”符昭文在汴梁时,就恨别人拿自己痴肥说事儿。顿时举起拳头,就要给郑子明一个教训。然而,看看对方那一身虬结的疙瘩肉,又豁不出去手疼。只能恨恨地朝自己身边的车厢板上锤了一下,低声道:“呸,老子是读书人,不跟你个兵痞一般见识。等……”

话音未落,车厢板却因为负担太重,被压散了架。直接将三人丢到旁边的水坑里,滚得满身都是泥浆。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子明第一个跳起来,指着符昭文,笑得前仰后合。“说你胖,你还不高兴,如何?本来我们俩人时还好端端的,你往旁边一倒,车就垮了!”

“胡说,哪里。哪里是符某一人之力,太子,太子殿下肯定也有份儿!”符昭文无脸反驳,只好拉柴荣当垫背。

“好,好,是我,是我!”柴荣脾气和性格,都被当年刚刚离开汴梁时开朗了许多。点点头,笑着承认。随即伸出一只手,“子明,拉我起来,哎呀,原本想歇一歇……”

“你呀,天生就是劳碌命!”

“劳碌就劳碌吧,反正,再苦再累也要拉着你们。”

“行,谁让你是太子呢,算我们欠你的!”

三个全身上下都滚满了泥浆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在水坑旁肆无忌惮地斗嘴为乐。不是熟悉的人,谁都想不到,这就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七镇节度使和工部侍郎。

而不远处,潘美、陶大春、李顺儿等将领,更是放任不羁,居然当着数万人的面儿,就揭开了葛布做的罩衣,从土坑里捧起雨水,直接朝各自的光膀子上撩。

正所谓什么将带什么兵。其余沧州军士卒见潘美等人都袒胸露背,也大咧咧地揭开衣服,用河水及雨水,擦洗身体。一年多来的艰苦劳作,令每个人的骨架,都比当初从沧州出发之时,又粗了小半圈。因为伙食油水足,作息时间安排得当,每个人的皮肤,洗干净之后,都像棕色的绸缎般,在太阳下泛着暖融融的光芒。

“就弟兄们这身子板,这肉皮子,啧啧,绝了!等哪天治好了黄河,殿下不妨带着他们,光着膀子回汴梁走一遭,绝对让汴梁城里那些未成亲小女娃娃,一个个看得连眼珠子都舍不得挪!”符昭文天性诙谐,冷不防,大声提议。

“那可不行,到时候,岂不是半个汴梁的光棍汉,都要以孤为敌!”

“为敌就为敌,反正冠军侯骁勇善战。有他在,谁敢跟咱们龇牙?”符昭文笑了笑,话语若有所指。

按辈分,他算是柴荣的叔伯小舅子。所以在协助柴荣治河之余,对汴梁城内的风风雨雨,都分外关心。而自打柴荣除外治河这一年多来,汴梁城内,也的确发生了许多充满玄机事情。不由着他不时刻提醒柴荣,早做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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