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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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盲和尚冷不丁被抓了痛脚,高深莫测的嘴脸几乎绷不住,心道这卫遥集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像个君子,没想到心肠如此之黑,连他因早秃不得不改弦易辙当和尚的事也探查得一清二楚,只得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往蒲席上一撒,然后以食指指尖一枚枚地摸索,口头上仍在虚张声势:“合会有离,生者有死......”

正说着,只见门口跑来一个小沙弥,对卫珏和虚云禅师行了礼道:“门外有一位自称钟十三郎的居士求见卫居士。”

钟家排行十三的小郎君还在啃手指,卫六郎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的是谁,叹了口气对虚云禅师道:“是在下执迷不悟,妄想窥伺天道,还请禅师见谅。”说着便起身告辞。

“卫居士,您那位友人已登极乐,还请莫要再自苦了。”虚云禅师双手合十,原本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在缭绕的烟雾中,这道心不坚的盲和尚似在用悲悯的目光凝视他。

第44章 前情

佛祖没有显灵,救卫十一郎于水火的是王小摊主的亲娘,那妇人看了二十多年卫郎,从腰围两尺五的窈窕少女到腰围五尺二的五个孩子的娘,一年都未拉下,一见卫十一就知道是真凤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一把揪住小儿子的耳朵将他拎开,抄起钟荟方才坐过的胡床就往他臀上砸:“你眼睛生着是用来出气的么?真佛来了你不烧香!这家都叫你个贼崽子败光啦!”

她一张红扑扑的胖脸上油光闪闪,口说败家很没说服力。

王小郎见了她阿娘大气不敢出一声,抱着脑袋满地绕圈,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流个不停。

卖酪浆的钱五娘一手叉腰在一旁说风凉话:“我说王小麻子他娘,你这是打板子呢还是拍灰呢,都没捱上他臀尖,王小麻子,你也甭装相了,方才揪着人家小郎君要打要杀的时候怎么那么能啊?”

王大娘腮帮子一紧,扔了个白眼给那钱寡妇,骂道:“我自打我自家孩儿,要你这白天夜里想汉想得嘴里闲出鸟的骚浪贱货多管闲事!”

卫十一郎自出生以来耳边只闻风雅正声,对这些市井中的粗俗话语听不大明白,不过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适才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脸颊和耳朵又烘一下烧了起来。

王大娘被那钱寡妇一激,把气都撒在了儿子身上,王小郎如是捱了有生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顿毒打。

那妇人一边打一边觑着那卫家小郎,见他一脸不落忍,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咒骂两声,把那胡床摆好,用裙摆仔细揩抹干净,然后一边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一边请那卫家小郎君上坐。又从碗碟架子下取出个陶罐子,舀了自家吃的酪浆捧给他:“奴这没眼色的傻儿子多有得罪,奴回去定好好治他,小郎君大人有大量,求您饶恕了他这一回。”

卫琇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估计是被掐青了,对那胡搅蛮缠的小摊主也不是真不恼,可自己吃了白食也是不争的事实,便宽宏大量地道:“实是我没带钱,怨不得令郎,待稍后见了家人必如数奉还。”

围观众人闻见那玉人一般的小郎君果真是卫家人,方才那些嘴上没把门的都成了缩头的鹌鹑,此刻又见这卫小郎如此有此雅量,俱都啧啧称赞起来:“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肚量,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卫家恐怕又要出一只凤凰了。”

王大娘赶紧诚惶诚恐地摆手:“卫公子不与这贼崽子计较已是天大的气量了,怎么还能要钱,您只要不嫌弃,什么时候想到尽管来吃,不单是这崇福寺,咱家全洛京的摊子都任你吃。”

卫琇默默地扫了一眼正“呼哧呼哧”揩鼻涕往旁边甩的王小郎,心道这如何能不嫌弃。

钱自是要给的,他那碗连同那坑蒙拐骗的小娘子那碗,翌日就遣了下人来回几十里山路专程送来,自不必提。

此刻他只想尽早脱身去寻他六兄,便也没有多推却,彬彬有礼地道了谢,便放下陶碗站起身道别,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道来,卫琇朝他们点了点头浅笑了一下,他脸上还带着羞赧的轻红,这一笑将许多人看得呆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卫十一郎估摸着他六兄还在与虚云禅师谈天,沿着沙弥指的石阶拾级而上,沿着小径穿过一小片茂密的柏树林,便看到了背对林子而立的颀长身影。卫琇加快脚步,正要开口唤他六兄时,冷不丁从旁边一块大石头背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扯住拽到石头后面,他被拽得摔了个屁股蹲,尚且来不及惊呼,便叫一只手隔着帕子捂住了口鼻。

“嘘!”一张黑一道白一道的小脸出现在他眼前,“莫叫嚷。”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小娘子又是谁?

“若是叫你兄长发现你躲在这儿偷听他和别家小娘子说话,你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钟荟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所以一会儿我放开手了你别动也别吭声,知道么?”

卫琇且来不及细想这古里古怪的小娘子为何会躲在此地偷窥他六兄,先想起捂在他嘴上那块半湿帕子的来历,背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赶紧点头。钟荟便缓缓松开了手。

卫十一郎这才放开胆子吸了口气,晚风夹杂着松柏的清香和泥土略带腥味的气息,两人肩并肩蹲着,虽然那小娘子看身量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卫琇这正人君子仍旧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年幼不懂得避嫌,他却已经十二了,便轻轻挪动双脚往旁边避让了一些。

钟荟哪里知道这卫家柳下惠的心思,在她心里卫十一还是当年那个小崽子,和自家弟弟差不多,那时候他的头发又软又细,摸起来像丝缎一样顺滑,她看着那油光水滑的脑袋,竭力克制才没上前温故知新地薅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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