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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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曦抬腕看了看表,微微点了下头,语带讥诮地说道:“怎么,今天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我说个地址,你记一下……”夏明德抿嘴笑笑,耐心等着叶曦把地址记下,才淡然地说,“这是我妹妹家的地址,麻烦您转告她我现在的情况,让她帮忙请一名律师,要请咱们这儿最好的,费用让她不用担心,多贵我都愿意负担。”

“你……好吧,这是你应有的权利,我们会满足你的要求。”叶曦其实窝着一肚子火,但转瞬便冷静下来,这也是她成熟的一面,尤其主动权实质上是掌握在警方手里,她相信拿下夏明德是早晚的事,便话锋一转,道,“但我不觉得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应该配合我们主动交代案情,才能最大限度地减轻你的罪行!”

“无所谓好或者坏的选择,更谈不上减轻罪行,因为犯罪的不是我。”夏明德针尖对麦芒地回应道,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我要见律师,无辜的人不应该被关在这里!”

而此时韩印像以往一样,在隔壁观察室关注着这场审讯,夏明德的表现可以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见过很多这样的连环杀手,除非他们在作案时被当场擒获,或者办案人员对他们有足够的了解,能把他们作案的来龙去脉和心理动机分析得清晰透彻,否则很难让他们痛快地低头认罪。但令韩印心里犯嘀咕的是,夏明德所有的肢体和微表情语言,都显示出相当的坦然,叙述旅行包故事时也丝毫看不出编造的痕迹。当然,对连环杀手来说,他们的心态本身就是畸形的,会非常坚定地认为无论是杀人还是和警方周旋都是合乎情理的,所以往往不会做出正常人紧张或者说谎时的反应,测谎仪也奈何不了他们。比如爱德华·坎帕,虽然前一分钟刚将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学生勒死,却仍然可以镇定自若地逃过警察的盘查;在接受心理医生评估其暴力指数,并取得良好评定结果的当时,他停在外面的卡车上正躺着两具尸体。不过对于夏明德,韩印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一种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他,或者说不断对他催眠,让他有一种必然无辜和必须获取自由的决心!

从犯罪嫌疑人夏明德车中搜出凶器,并且上面还提取到他的指纹,应该说是证据确凿,如果能够引导他供认罪行,继而明确犯罪动机,然后通过指认现场将口供坐实,基本就可以送检候审了。不过目前的问题是,夏明德拒不承认罪行,甚至似乎有很大决心与警方拼死一搏,所以需要专案组自己去找出犯罪动机。

韩印带着康小北从夏明德的背景信息着手调查,他们先是走访了他的妹妹,从她口中得知夏明德的独生女在去年夏天因车祸丧生了。韩印敏锐地感觉到,这会是一个特别值得追究的方向,于是通过几日的各方走访,还原出夏明德和夏雪父女俩的一些生活经历:

夏明德现今是一个人生活,妻子早年因难产去世,留下一个女儿叫夏雪。夏明德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始终未再有婚史,独自一人将夏雪抚养长大。

夏明德是中专文化,曾被分配在一家国有商场做销售员,后因为要养女儿,嫌在单位挣钱太少,便主动辞职,借钱买辆出租车当上了车主。此后他早出晚归,努力行车赚钱,经济上还是相对宽裕的。尤其近几年,他把所有债务都还清了,还买了一辆新出租车。再加上夏家有女初长成,女儿夏雪出落得亭亭玉立,乖巧懂事,学习成绩更是出类拔萃,让他备感欣慰,父女俩的日子总体来说过得相当顺心顺意。但如此美满的生活,在去年夏天发生了颠覆性的转折。就在去年8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夏雪于住所附近的街道上被一辆名贵跑车撞死,那时的她只有19岁,而在不久之前她刚刚收到来自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实在令人惋惜至极。

早年丧妻,独自含辛茹苦拉扯大女儿,其间也是历经波折,眼瞅着生活变好了,女儿又争气,可谓前程似锦,人却这么突然没了,任谁也接受不了,所以夏明德的心态日趋极端也不难想象。而随后法院对肇事者的判罚,更是让韩印认为夏明德心理是极有可能发生严重裂变的。

肇事司机叫薛亮,是一个年轻的富二代,肇事当时喝了很多酒,属严重酒驾致人死亡,但车祸发生后并未逃离现场,而是立即拨打报警和急救电话,并积极主动参与对伤者的救助,认罪态度非常诚恳,其家属也主动提出赔付巨额补偿款。鉴于以上表现,法院最终对其做出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的轻判。站在客观角度来说,法院的判决算是中规中矩,但可以想象,以夏明德那时的心情,怎么会满意法院的判决,于是他提出上诉,但二审结果是维持原判。据一些当时在场参与庭审的目击者反映,二审法庭宣布结果后,夏明德便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举动,先是试图冲上去殴打肇事者,被拦阻后嘴里又高声叫嚷着一定会让肇事者“以命还命”,甚至追出法庭,不依不饶地抛出各种狠话……

年轻、家庭条件优越、嗜酒玩乐,比对案件中的五名受害人,不难发现他们有着几乎相同的身份背景。那么对夏明德来说,由于一直无法从女儿惨遭横祸的阴影中走出来,内心又总是纠结于法院判决的不公,思想逐渐地走向偏激和妄想,直至产生报复那些与肇事者身份类似的富家子弟的念头,并最终付诸行动,这在逻辑上是成立的。另外,二审结果宣判于3月底,而时隔不到两个月便出现首起劫杀案,时间点似乎也对得上。至于他为何不伤及肇事者本尊,恐怕一方面是出于保护自己的心理,因为一旦肇事者被杀,警方必然会联系到他身上;另一方面,这也符合连环杀手总是善于移情作案的一贯模式,或者说在夏明德连续杀人的规划中,有可能是设想把肇事者放到最后杀死的。

这样的动机分析,在韩印看来是恰如其分的,无限接近于事实真相,也非常契合他先前在犯罪侧写中所指出的——凶手是在满怀怨恨和悲愤的情绪下,对受害人进行了处决!并且由夏雪的死亡经历,似乎也可以解读出“割喉”标记的寓意,因为她是在肇事者严重酒后驾车的情形下被撞死的,所以她父亲夏明德想要惩罚肇事者喝酒的举动,遂把受害人的喉咙割开!

为进一步确定夏明德的犯罪嫌疑,韩印和康小北还特意走访了肇事司机薛亮,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整个人意志消沉,精神状况十分糟糕。他母亲带着韩印和康小北推开他卧室房门的时候,他正在呼呼大睡,满屋子烟气和酒气。

“让他睡会儿吧,昨晚又折腾了半宿,就算他醒着你们也问不出什么!”薛亮母亲,一副贵妇模样,人看起来很温和,苦笑着轻声说道,然后冲韩印和康小北招招手,招呼两人来到客厅中间的大沙发落座,随即眼睛一热,落下泪来,“我这个儿子,玩心太重,不过本性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人也单纯。撞死人之后他就一直沉浸在自责和内疚当中,难以自拔,加之胆量特别小,可能被那女孩父亲当时在法庭内外的各种诅咒和威胁吓怕了,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会遭到报复,不仅很少出门,而且整天都喝得烂醉。不让他喝吧,就像疯了一样,人变得特别神经质,整宿整宿不睡觉,反复地检查门窗是否锁好,经常是大半夜的满家里楼上楼下乱窜,还胡言乱语,搞得我们家鸡飞狗跳,老少都不得安宁。”

薛亮母亲估计是心里憋屈了很久,今天总算是能倾诉一下,所以一张嘴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韩印和康小北只能面面相觑,无奈地做出仔细倾听的模样。过了好一阵,康小北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说道:“那个……阿姨,我们时间很紧,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下在二审法庭宣判之后,你们和那女孩的父亲,也就是夏明德,接触过吗?”

“噢,哎哟,不好意思,我这净顾着自己说话,都忘了招呼你们喝点什么了。”薛亮母亲被康小北一句话点醒,赶紧起身要去沏茶。

“您别忙了,说几句话我们就走。”韩印伸手拦下她。

薛亮母亲便缓缓坐下,道:“本来我和孩子他爸也挺担心的,一度想把孩子送出国,可人家法院那边说缓刑期不准离境,只能作罢。不过那女孩的父亲倒没有如想象的那样来纠缠我们,极端的报复举动就更没有了。”

“一次都没有?”康小北用确认的语气问,“他没在你家附近出现过吗?”

“没有!”薛亮母亲毫不犹豫地摇头说,“有时候带孩子出去,我们也会有意识地观察周围,没发现被跟踪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到我们打到他账户里的赔偿款改变了想法,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有可能。”韩印笑笑,紧跟着好意提醒说,“有没有想过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爸也这么说,可这孩子死活都不去,还说我们要是再逼他,他就跳楼!”薛亮母亲深深叹息一声,一脸酸楚道,“唉,真的进了监狱,那还有个日子,可现在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自己的心牢里挣脱出来,恢复正常。真是愁死我了。”

“阿姨,您让他别担心了……”康小北犹豫了一下,瞅了瞅韩印,接着说道,“您告诉他,夏明德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应该是永远不可能再找他麻烦了!”

“真的吗?”薛亮母亲亦喜亦忧地说,“那女孩父亲怎么了?为什么抓他?这一家子也真够命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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