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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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不想跟庾亮再起争端,调和道:“反正你在朝廷也不如意,万一天下再乱起来,你在会稽做外援,还能有个帮衬。”

王舒犯起牛劲,死活不去。

庾亮看王舒跟自己较劲,气不打一处来,最后,他竟把会稽改名成郐稽。这下王舒没辙了,只好赴任。

王导开始频频称病不上朝。他除了赌气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来,他要告诉那些不爽庾亮法家政治的同僚,自己跟这糟心事没关系;二来,他也预感到,庾亮马上就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段时期,自己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

公元326年夏,淮北都督兼徐州刺史刘遐病死。如果不出意外,江北实力最强的流民帅——徐、兖、青都督兼兖州刺史郗鉴势必吞掉刘遐的军队。庾亮不想让郗鉴独吞,马上委派郭默任淮北都督,接管了刘遐军队。但若一点好处都不给郗鉴留也说不过去,于是,庾亮让郗鉴当了徐州刺史。就这样,庾亮和郗鉴瓜分了刘遐的遗产。

公元326年秋,江州刺史应詹病故,庾亮终于搬出了温峤,他让温峤当上江州都督兼江州刺史,同时修筑石头城以备不时之需。不言而喻,这些举措均是为掣肘以陶侃为首的藩镇势力。

宗室大劫

庾亮的权势盖过王导,又削了司马羕和司马宗的权,在朝廷里可谓只手遮天。不过,他一想到司马羕、司马宗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心里就不安生。

必须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公元326年11月,御史中丞钟雅(颍川钟氏族人)突然举报司马宗谋反。

司马宗要兵权没兵权,要政权没政权,他能谋什么反?史书中对此事一笔带过,甚至连司马宗想怎么谋反都没写。其实,别说史官不知道,恐怕就连当事人钟雅都拿不出证据。毫无疑问,这又是一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无头冤案。

不用想,钟雅的幕后主使正是庾亮。庾亮也不需要证据,他当即派右卫将军赵胤缉拿司马宗。这里要着重提一句,右卫将军赵胤是王导的人,左卫将军褚翜才是庾亮的人,庾亮不派褚翜反而派赵胤,绝对有把屎盆子扣到王导脑袋上的意思。

赵胤指挥数千禁军围攻司马宗。司马宗官拜二品骠骑将军,名头虽响,却不属于禁军将领,他手里只有百八十号贴身侍卫,结果三下五除二就被赵胤杀了。司马宗的三个儿子全部废为庶民,并免除宗籍改姓马氏。

庾亮进一步扩大打击面,顺手把司马宗的同党虞胤赶出朝廷,外派桂阳太守,又罢免了司马宗的胞兄司马羕和侄子司马统的官职。短短一年,受司马绍临终托孤,位列首席辅政重臣的太宰司马羕就成了平民。由此,江东势力最强的宗室力量——司马亮这一支系,遭受重创。

这事过去好几天,六岁的小皇帝司马衍才发觉朝堂上少了个人。

他懵懂问道:“怎么好几天没见到白头公啦?”司马宗死时四十来岁,但他头发斑白,故司马衍以“白头公”相称。

庾亮答道:“他谋反,臣把他杀了。”

司马衍一听,哇哇大哭:“舅舅说谁谋反就杀谁。要是有人说舅舅谋反,可怎么办啊……”

俗话说,童言无忌。小孩子一句话把庾亮问得当场愣住了。

一旁,皇太后庾文君抄起一柄象牙尺,照着司马衍头上就是一下:“不许胡说!”

司马衍忍着抽噎,委屈地看着母亲和舅舅,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

宁坐山头望廷尉

随着庾亮把政敌一个一个踩到脚下,自信心瞬间爆棚。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先前一直跟司马宗勾勾搭搭的历阳太守苏峻。

公元327年,庾亮决定向苏峻下手。为此,他先咨询了王导的意见。

“最近我听说司马宗的故吏都跑到苏峻那里寻求庇护。苏峻狼子野心,留着早晚是个祸患,我想召他入朝,借机削了他的兵权,王公觉得可否?”

王导凡事以和为贵,又预感此举很可能会激苏峻谋反,他虽与庾亮互为政敌,但也不能坐视不理,遂劝道:“苏峻肯定不会奉召入朝。我劝你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好。”

王导给庾亮泼了一瓢冷水,但这并没能打消庾亮的念头。

翌日,庾亮在朝堂上正式提议要征召苏峻。

满朝公卿皆认为不妥,但谁都没敢吭声。这时,直肠子卞壸坐不住了。他不能由着庾亮胡来,言道:“苏峻坐拥强兵,其驻地历阳离建邺近在咫尺,一旦有变,京都势必再度卷入战乱,望庾公三思!”

庾亮不听。

江州都督温峤获悉此事,一连给庾亮写了好几封信,劝其不要征召苏峻。

远在历阳的苏峻也听到风声,他不想把事闹僵,赶在朝廷正式下诏前给庾亮写了封信,申明自己的态度。信中言道:“在下肩负抗击胡人的重任,但凡朝廷有所差遣,虽万死不辞。至于说让在下入朝为官,这实在有点勉为其难。”

纵然所有人都试图拦住庾亮,但庾亮一概不理,最后还是下诏让苏峻入朝任大司农(九卿之一)、散骑常侍。必须要说庾亮小家子气,既然想夺人兵权,好歹也给个三公坐坐,结果只抠抠搜搜给了个九卿。

几天后,苏峻接到诏书。

他上表言道:“昔日明皇帝(司马绍)曾拉着臣的手,嘱咐臣北伐胡寇。如今中原未定,臣岂敢入朝以求苟安?哪怕朝廷把臣派到穷乡僻壤让臣效犬马之劳,臣都毫无怨言。”

庾亮还是不依,坚持让苏峻入朝。

苏峻的部下皆劝:“您连去个穷乡僻壤都不被准许,可见庾亮忌惮您到了什么地步。您若入朝,断无生路,不如索性反了吧!”

苏峻意识到自己被庾亮逼上了绝路,连声叹道:“朝廷说我谋反,我哪里还有活路?当初社稷危如累卵,如果没我,恐怕就亡国了,不想今天还是免不了兔死狗烹……”言罢,他一咬牙,一跺脚,抽出腰间佩剑,高举过头顶:“我宁坐山头望廷尉,不坐廷尉望山头!反了!”

八百年后,南宋词人辛弃疾在《丙寅岁山间竞传诸将有下棘寺者》中引用了这一句典故:去年骑鹤上扬州,意气平吞万户侯。

谁使匈奴来塞上,却从廷尉望山头。

荣华大抵有时歇,祸福无非自己求。

记取山西千古恨,李陵门下至今羞。

苏峻揭竿而起后,又拉拢驻守在淮南的祖约入伙。祖约本就对庾亮不满,当即派侄子祖涣(祖逖的儿子)增援苏峻,算正式加入苏峻叛军。

建邺是我的

苏峻驻地历阳位于今天长江西北岸边的安徽和县,与马鞍山市隔江相望,距离建邺五十多公里。

离都城这么近的地方闹叛乱,登时举国上下纷纷攘攘。

司徒王导气急败坏,但他的心思却比脸上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

看庾亮怎么收拾这烂摊子。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给郗鉴写了封密信——“苏峻在历阳谋反,保不准会发兵建邺,你可上奏朝廷,请求来建邺勤王。”

王导盘算,若苏峻只是窝在历阳,郗鉴大军入驻建邺,到时候郗王联盟的实力将完全压过庾亮。如果苏峻真的打到建邺,郗鉴勤王更加名正言顺、责无旁贷。待平叛之后,庾亮同样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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