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随后,诸葛亮开始在渭河南岸屯田耕种,摆出一副要打持久战的姿态。
魏军众将按捺不住,纷纷请缨出战。司马懿不想耗损兵力,又不好直接违背众将的意愿,便推托道:“坚守避战是朝廷定下的策略,诸位不要急,容我向朝廷禀明情况。”当即,他装模作样地呈上一封奏疏,请曹叡准许出战。
半个月后,卫尉辛毗带着曹叡的答复来到雍州。
“诸将听旨!陛下禁止出战,只能坚壁据守,等过些日子蜀军就会因军粮耗尽退兵。”
魏军诸将一片哗然。
辛毗并不慌张,他朝身旁的侍从招了招手。“呈上来!”
侍从毕恭毕敬端过来一个托盘。辛毗缓缓揭开托盘上的盖布,将其中的物件高举过头顶。
这物件由纯金打造,长约八尺,最上部装饰着黄色旄羽,名叫节钺,正是代表皇帝权力的信物。见节钺如见皇帝。
辛毗这架势,官方称作使持节,乃是极高权力。使持节重臣无须上报可自行对两千石以下官员处以死刑。我们在看历史题材的电影、电视剧时经常会见到这样一幕,将领随随便便对违反军令的下属喊道:“来人哪,给我拖出去斩了。”这让我们形成了一种错觉,似乎古代草菅人命,其实不然,即使在战争时期,获得使持节的重臣也屈指可数,而普通将领根本没有生杀大权。使持节还有其他称呼——持节、假节、假节钺、假黄钺等,魏朝时,这些称呼都是一个意思,到了晋朝才又细分出三六九等。
辛毗亮出节钺不怒自威,谁再敢嚷嚷,项上人头不保。群情激奋的魏军眨眼间鸦雀无声。
司马懿偷偷朝辛毗会心一笑。他正是想借曹叡之口来压制诸将请战意愿的。
在不远处的蜀军大营中,蜀将姜维也获悉魏军的情况。他失望地说:“辛毗持节而来,这下魏军更不可能出战了。”
诸葛亮苦笑了几声:“司马懿本来就没想出战,高调请战只为安抚众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他真要打,还用得着上奏朝廷吗?”
秋天的流星
诸葛亮和司马懿谁都不想主动出击,全都静待对方露出破绽。就这么一晃,两军不知不觉僵持了近半年。
这天,全副戎装的司马懿偷偷爬上一座山头,向蜀军大营处眺望,只见在大营中央,有个人独坐在白色的木轮车里,不仅没戴头盔,甚至连士大夫常备的头冠都没有,只在发髻上包了一块葛巾,手拿羽扇,气定神闲地下达着军令。
“那人想必就是诸葛亮吧……”
这段来自《世说新语》中的描写,塑造了诸葛亮的经典形象。当时在野隐士崇尚纯洁的白色,喜好飘逸的服饰,这体现了他们对自由的追求。在诸葛亮长达二十七年的军政生涯中,他被迫做过很多自己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的事,然而他内心最深处,却依然保留着当初隐居时那份自由和纯洁。
诸葛亮潇洒的气质让司马懿看得如痴如醉,他忍不住感叹道:“诸葛君真不愧有名士风采啊!”
而诸葛亮,全没注意到远方的敌军统帅正满怀仰慕地欣赏着自己。他一心只想北伐曹魏,绝没有料到自己为司马懿贡献了多少仕途的铺路石。
当诸葛亮进驻五丈原的时候,地上的青草才刚刚冒出头,时下却已变得枯黄了。一阵秋风吹过,诸葛亮打了个寒战。兄长诸葛瑾的音容笑貌不知怎的浮现在他眼前。
诸葛亮提笔先是给诸葛瑾写了封家书。接着,又给吴国重臣陆逊写了封信,信中言道:“家兄年老,诸葛恪性格又粗枝大叶,我听说吴主让他掌管粮草,粮草乃重中之重,我虽远在雍州,可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不踏实,希望您能代我向吴主转达。”诸葛恪是诸葛瑾的长子,不知为何,诸葛亮总对侄子放心不下。
连日来,诸葛亮无比怀念自己在荆州隆中草庐时结识的至交好友——孟建、石韬、徐庶。曹操攻略荆州时,诸葛亮随刘备逃难,三个好友则出仕曹操。三人依然健在,现都在魏国仕官。于是,诸葛亮派出一名使者前往司马懿的军营询问三位故交的近况。
“我家丞相近日愈发思念故人,特差在下来此询问孟建、石韬、徐庶三位大人的情况。”
“哦?诸葛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啦?”司马懿淡然一笑,随后,他将所知道的毫无保留据实相告:“孟建官拜征东将军,石韬官任郡太守,徐庶官任御史中丞,三位大人身体都还安好……”
猛然间,司马懿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向使者问道:“两国交战已半年,想必诸葛君一定很操劳吧?”
使者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家丞相早起晚睡,即便杖罚二十这样的小事都会亲自批阅,每天吃饭不过几升米。司马大人,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就告辞了。”
司马懿点了点头。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现出来:诸葛亮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吧?
在蜀军大营中,诸葛亮听着使者的回禀,不禁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中。当年在荆州时,孟建总想返回中原故土,诸葛亮劝道:“士大夫当四海遨游,何必一定要扎根故乡呢?”不想此时,他自己却无比怀念在徐州琅邪度过的童年时光。
真想再回家乡看一眼啊……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诸葛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快来人!丞相昏过去了!”蜀军大营顿时嘈杂起来。
诸葛亮终因为长期操劳病倒了。
9月,一颗流星从诸葛亮的营寨上空划过。
诸葛亮在病榻上躺了近一个月,可病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他预感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了。
名相的遗言
远在成都的刘禅得知诸葛亮病重的消息后,赶忙派遣使者李福前往五丈原探望。
“你见到丞相后,一定要向他咨询朝政得失,回来后详细转告于我。”算起来,刘禅和诸葛亮阔别已整整七年。在刘禅心里,诸葛亮的形象早就模糊不清,他只是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有个老人一直在为自己打仗。如今,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再无缘见到这个老人了。
李福见到诸葛亮后事无巨细地讨教,并把每一句都记在纸上方才告辞离去。可他回程的路上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想了又想,他终于记起漏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没问。旋即,他掉转马头又折回五丈原。
“我猜到你会回来……”
李福刚要说话,却被诸葛亮打断了。
“我明白,你是来跟我诀别的,而且你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诸葛亮顿了顿,“你要问的这个人是蒋琬。”
李福愕然:“丞相,我还没说话,您怎么就知道啦?”他想问的正是诸葛亮死后,该由谁来接掌蜀汉政权。
“蒋琬为政崇尚无为而治,以安民为本,绝不会做出劳民伤财的事。他是最合适的后继人选。”七年来,物是人非,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连年北伐的确转移了国内矛盾,荆州人不再整天嚷嚷着要夺回荆州,益州人也懒得再抱怨被荆州人压制。可是,一个新的国内矛盾渐渐升起,即巴蜀臣民的反战情绪和北伐大战略的冲突。
此刻,诸葛亮也意识到自己在北伐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决意把权力移交给反战派重臣蒋琬,借此扭转局面。
李福认真做了笔记,又问道:“那么,蒋琬之后由谁继任?”
“费祎。他擅长协调同僚,和吴国关系又好……”诸葛亮知道,费祎也是最反对北伐的人。
“容我再问,那费祎之后呢?”李福继续追问。
“费祎之后,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
蒋琬和费祎,这两个和诸葛亮政治理念截然不同的人被诸葛亮选为执掌政权的后继者,他晚年纠结的心态尽显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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