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2)
“好吧,傅辰。”她还是妥协了,显然他们没熟到可以叫小名的程度,“我知道你不但没病,还很健康,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你还非常的聪明。而你也根本不是凶手,为什么一定要让人误会你?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放弃了你,你也不应该放弃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傅辰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掀开过。
那之后的日子里,傅辰都没有主动搭话,直到传来他的妹妹自杀的消息。
那是邵华池第一次在傅辰平静颓败的面容上,看到类似于憎恨和自责的表情,紧紧抓着邵颐然,“救回来了吗?”
他憎恨的,也许,是他自己。
邵颐然还在通话,另一头是医院。她被傅辰抓得很痛,却没有喊出声,示意傅辰先冷静下来。
直到,她挂上了电话,定定地望着傅辰,“就在刚才,她的心跳,停止了。”
傅辰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如同一颗图钉一样被死死钉在地上,他缓缓地跪了下来,透着一种日暮的萧条感,好像随时会消失,惨白得像厉鬼,就是邵华池都觉得自己脸色要比他好很多。
傅辰的声音很轻很轻,陷入了回忆,嘴角还带着怀念的笑,“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么小,只到我肩膀。”
他原本没有妹妹,后来知道那是一种柔软娇弱的生物,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妹妹的命。
那时候他被第四个收养他的家庭赶了出来,那户人家的男主人生意失败了,认为那是他带来的霉运。之前的是什么,好像是路上摔了一跤,而他刚好经过……再再之前呢……太远了,他不记得了。
每次被赶出来,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习惯了。
又一次回了孤儿院。他已经是大龄孩童了,其实他不想再被收养了,并把这个想法和院长说了,哪怕就是他自己都认为那些收养他的家庭发生的意外和霉运真的是他带来的。院长也同意了,实在是傅辰进进出出太频繁了,而且高中毕业后傅辰就成年了,能自力更生了。
但,又有一户人家看中了他。那户人家异常坚持,那对夫妇也非常和蔼可亲,对他相当温和。直说是自家女儿看到他后就觉得是他们家的人,对方拜托了许多次,傅辰始终没有答应。
无论是意外还是巧合,他都不想再被赶出来,也再也不想看到曾经美好的脸孔变成了憎恨厌恶。
那个家庭的小姑娘却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说,“他们都说在哥哥身边会倒霉,我才不相信呢,哥哥的眼睛那么漂亮,又温柔又安静,像是星空一样璀璨,你怎么可能会去害人,你就留在我身边吧,让我来保护你!”
“不后悔吗?”傅辰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高的小丫头片子,眼神一暖。
“绝不后悔,一辈子!来,我们打钩钩,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我有哥哥啦!”小姑娘甜甜地笑了起来,伸出了小拇指,大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心忽的软了。
……
承诺的当下,多是真心的。
只是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迁,它总会失去原本的面貌。
…………
死了,他的妹妹死了……
看到傅辰怔怔的,邵颐然认识傅辰也算有一段时间,真没见过这个神鬼莫测的少年这么茫然的模样。
“她,一定有写过什么。”傅辰还勉强保留着一丝理智。
“她自杀前,确实写了遗书。”本来不打算说的邵颐然,知道眼前的少年,根本瞒不住。
“写了什么。”傅辰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现在的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写着:我好后悔。”其实邵颐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总觉得傅辰会明白那小姑娘的意思,这也是她一开始打算告诉他的原因。
傅辰抖得犹如冬日枝桠上的叶子,被狂风吹跑。他踉跄倒地,声音犹如滴着血,“……她还那么小,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如果没有认识我……该死的是我,是我啊。”
傅辰很小的时候就哭不出来了,就算再难过都不懂怎么苦了。他被虐待了整整五年,只要哭就会加重身上的伤势,导致他已经不懂什么叫哭,眼里分泌不出哪怕一滴泪。
“啊————!”像是受伤的幼兽,紧紧抱着自己,哪怕这样依旧痛苦不堪。傅辰胸膛急促呼吸,视网膜因为充血而渐渐模糊,他缓缓走到板床上方的吊瓶前面,那是强行延续他生命的营养剂,葡萄糖还是什么,不……那不重要。
从架子上扯下了吊瓶,一声脆裂的声音,那吊瓶被砸了。
看着自己的小拇指,那只曾经与妹妹预定过的小拇指,傅辰推开了要阻止她的邵颐然,拿起已经炸裂的半只瓶子,将手放在桌面上,朝着自己的小拇指砸去。
他对着黑乎乎的房间上空,像是在看着什么,哽咽的声音卡在喉咙间,笑了起来,那么温柔又宠爱,“我答应你,那个承诺,作废。”
邵颐然惊悚地遁着傅辰望着的方向看去,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一个小姑娘的灵魂。
邵华池也随着傅辰的目光,那里,似乎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团,人类应该看不到,但他是灵魂,能看到在傅辰说完后,那白团从空中消散。
邵华池知道自己没有心,但他很痛,而这种痛甚至不及傅辰的万分之一。
在傅辰平淡无所谓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为什么,傅辰总喜欢把所有错都怪到自己身上,他做错了什么,傅辰唯一的错就是信任了这么多人,再被他们一把把刀子捅到自己身体里。
邵华池发现,鬼魂也是有感情的,他心疼着眼前的人,疼得可以让他付出一切。
可现在的他只是鬼魂,什么都做不了。
邵颐然看着这个模样的傅辰,她觉得现在傅辰的精神状态非常差,似乎只有死亡才能解脱了。
就算她的心理学修了满分,但在面对一个真正情绪崩溃,还相当冷静,甚至同样对心理学有所涉猎的人,一样无从下手。
任何语言,都不可能抵消一个人的难过,没有人能够替当事人承受。
她的目光一顿,特别是那只血肉模糊的小拇指,已经彻底废了,骨头断了,那一截小指挂在手上,傅辰好像已经没了知觉,一点都没有痛的样子,也许是心太痛,早已超出肉体的感觉。
她看过傅辰的资料,这个人的钢琴曾得过大奖,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艺术天分非常高,但是现在,他再也不能弹琴了。
她喊了医护人员,很快就有人把傅辰摁在床上,进行包扎。
打了镇定剂后,傅辰渐渐昏睡过去。
几天后,邵颐然再次看到傅辰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还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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