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赵瑾之殇,南华降国(2 / 2)
而在虞城驻守了这么久之后,玉无玦也并不打算继续待在虞城了。
南华既然这么久还迟迟不愿归降,那么他便只能选择促进一步了。
捏着平潆传回来的消息,玉无玦沉默不语。
玉无凡在一旁道,“四嫂在平潆与赵家军对阵,赵家军自四嫂过去之后,便不比先前了,但是,赵瑾若是想要坚持的话,看来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四哥,可要前去帮四嫂?”
玉无玦摇了摇头,“没有人比阮儿更了解赵家军了,谁去,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玉无凡沉默了,玉无玦却低头看着从平潆传回来的消息,似乎是低声轻叹了一声,“阮儿离开虞城,也将近半月了。”
似乎是自言自语低喃的声音。
玉无凡没有听清,“什么?”
玉无玦突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抬起头来,神色中多了几分果决。
“传令下去,虞城大军,准备全力开往华都。”
玉无凡精神一震,“四哥!”
玉无玦道,“已经等了太久了,若不如此,皇甫彧以为,本宫只是跟他玩玩儿。”
玉无凡道,“是!”
玉无玦道,“召集众将开会。”
玉无凡应下了一声之后,便快速退下了。
辰国元昌帝三十四年,六月初。
驻守虞城月余的辰国大军终于发动,不顾虞城背后虎视眈眈的赵家军,辰国太子带兵进攻华都。
守护在华都前方和虞城对面的南华军队与辰国短兵相接。
大军连续大战两日两夜。
南华阵营中,唯一剩下的四名老将全部战死。
消息传回华都,华都一片震惊。
群臣慌乱。
亡国已在眼前。
至此,虞城对面,华都前方,南华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毁。
玉无玦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兵临华都城下。
当玉无玦的大军往华都浩浩荡荡开去的时候,这个消息,也传到了赵瑾的手中。
赵家军得知消息的时候,加上连日来在平潆的攻击计划全部都被粉碎,长期坚持的士气,终于在华都终于被辰国掌控在手的时候全线击碎。
而赵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在战场上与阮弗对阵的时候,消息传来,赵瑾差点翻身马下。
平潆之地的辰国将士得知消息的时候,群情激奋。
南华各处能活动的各路辰国大军,得知消息,全线汇合,再此情形之下,全力围攻中部的南华军队。
赵瑾收复的四个城池,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全部被辰国的军队重新收复。
而士气崩溃的赵家军,终于在辰国大军的逼迫之下,被迫退往平潆不远处的姚水谷。
前后伏击,四面楚歌,曾经被成为南华第一的赵家军,终于在挣脱了驼峰山的绝境之后,陷入了姚水谷的死地。
此时此刻,赵瑾的身边,只剩下不到一千的兵马,这一千兵马,其实说来,可算是赵瑾的亲卫,在战场之中保护赵瑾的存在。
只是如今陷入姚水谷之中,赵瑾知道,赵家军已经全部完了。
阮弗打马,随军而行,站在姚水谷一处高地,看着陷入了绝境之中的赵瑾,沉默不语。
这时候的赵瑾,有些狼狈,铠甲破裂,刀戟斩断,墨发乱飞,身上也是一块块斑驳的血液,脸上也被将士的血水洒了不少。
阮弗首先开口,“赵将军。”
赵瑾仰头,看着高处的阮弗,昂首大笑了一声,“没想到,赵家军最后是覆灭在太子妃的手中!”
阮弗声音沉静,“除了本妃,没有谁有资格覆灭赵家军。”
赵瑾自知无力回天,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是盯着阮弗看。
而姚水谷高地,万箭对其姚水谷内的赵家军。
“只有太子妃有资格?”赵瑾嗤笑了一声,“不知太子妃何出此言,赵家军与太子妃可有私仇?”
阮弗看着赵瑾道,“这几年,赵将军着力训练赵家军,赵家军的战力,比往年提升了许多,能从驼峰山出来,坚持至今,是赵将军的本事。”
赵瑾死死地盯着阮弗看。
阮弗却神色平静,看了一眼底下的形势,道,“这些日子,与赵将军对阵的时候,本妃终于将心中深藏多年的所学拿了出来,越是如此,越是感叹于赵家军的威力,可见,赵将军已将少时所学,运用得炉火纯青了……只是,本妃也时常在想,这么多年来,每当将军在训练士兵的时候,是否会想起当年教授将军一身兵法的人,心中或升起一点点的愧疚呢?”
赵瑾闻言,猛地看向阮弗,眸中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阮弗微微扬唇,“当年在南华相见,本妃早便想问赵将军一句话,这些年,赵将军午夜梦回,可曾梦见过恩师?”
“你……你怎么会?”赵瑾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看着阮弗平静的神色,震惊之色,久久不去。
阮弗轻笑了一声,“如今,在赵将军的眼中,忠君重要,还是护国重要?将军若为护国,赵家军不会陷入今日的困境,将军若是只为忠君,赵家军的命运若此,也是上天作弄。”
赵瑾盯着阮弗看,看着高坐马上,沉静的妇人装扮的她。
这人,曾经也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可是,她却比任何人都要坚毅,似乎是谁都战胜不了的。
这么聪敏伶俐,这么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阮弗沉静地望着赵瑾,见着赵瑾面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劈裂。
不知是想起什么,赵瑾笑了几声,笑声悲戚。
他抬头望天,突然好像回到了少年时候。
那个玉兰飘香的府邸。
他与恩师学了兵法,即将离开的时候,经过花园,听见女子嬉闹的笑声。
他下意识回避,却在花园的门口撞上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女孩双目灵慧,转着灵动的双眼问他,“你是谁?”
“我是赵瑾,是来与帝师学习兵法的。”
女孩笑得开心,“这么说来,你就是祖父的学生了,咯咯咯,那还是我的师叔呢!”
他问,“你是……”
“我是阮儿,孟阮……”
我是阮儿,孟阮……
我是阮儿,孟阮……
女孩轻灵的笑声,时隔多年,犹在耳边。
赵瑾仰头望天,似见姚水谷的蓝天白云之下,有那盛放的玉兰,玉兰树下,少女娇俏的身影。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可笑声似哭。
手中长刀挥动,众人只觉得眼前血光一闪。
昔日南华的第一名将,终葬身在姚水谷之中。
华都前方,玉无玦的大军已经停留了两日,没有攻打这一座已经具有几百年历史的都城,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大军攻打进来,谁也挡不住。
皇宫之中,华都内的大臣,已经因为辰国的士兵兵临城下而集聚在皇宫之中,而此时此刻,皇甫彧的身子,也更加不好。
原本只是消瘦的模样,此时此刻,已经是瘦骨嶙峋。
皇宫之中有些混乱,大臣们跪在寝殿外边。
这时候,谁也不会再有誓死捍卫皇城的誓言,也谁都不再提及要投降的话题。
徐贵妃一身高贵的妆容,这几乎是自从入宫以来,她穿戴得最为惊艳常日宫服。
此时此刻,别的宫殿的宫妃,也在偏殿守着皇甫彧,却唯有徐贵妃能近得皇甫彧的宫殿。
有人进来,给皇甫彧汇报宫外的情况,“陛下,辰国大军限令,若是,若是……城门不开,大军便打进来,不知陛下是要……降国,还是,还是战死……”
汇报的人一句话说得战战兢兢,这样的话,说出来,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脑袋送上去给皇帝削。
皇甫彧躺在床上,闻言瞪大了眼睛。
他声音沙哑,有些虚弱和无力,“绝不……绝不降国……”
太过沙哑的声音,来前来汇报的人根本听不清楚。
但是,他不敢再问一遍陛下究竟在说什么。
旁边的徐贵妃看了一眼,声音依旧淡淡的,“陛下身体抱恙,你着令守城将军先与外边的诸位大臣想想办法,切勿轻举妄动,南华危机,便在此时此刻了。”
那人原本就害怕不已,得了徐贵妃这么一句话之后,终于应声退了出去。
皇甫彧伸出手,抓住徐贵妃的手,双目几乎要瞪出来,沙哑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和果然,“不要……不要降国……朕绝不做降国奴……”
徐贵妃微微一笑,轻轻抽动自己的手,笑得温和,“陛下放心,臣妾知道,陛下要做南华的明君,即便守不住南华,也不会做亡国奴的,皇甫家的子孙,那么骄傲,只能战死,怎么会做降国奴呢?”
徐贵妃的声音依旧温和,只是,皇甫彧即便在病中,依旧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言不由衷。
皇甫彧行动不便,死死盯着徐贵妃。
徐贵妃微笑着把皇甫彧放平,躺在床榻上。
她却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皇甫彧,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抚了抚鬓发。
好像自自言自语,又好像在与皇甫彧说话。
“臣妾进宫,如今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没想到啊,十多年了,臣妾都老了……从南华还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到如今一落千丈,臣妾看着他升,看着他落,臣妾的哥哥,曾经为了南华的安宁繁盛,长居边关,陛下还记得么?臣妾的哥哥,曾经汗马功劳,一路追随陛下,过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若是哥哥还在的话,想必,看到今日的这个局面,也会像方才陛下说的这般,宁可战死,决不投降吧?是啊,徐家的男儿,铮铮铁骨,怎会做那软骨的降国之人呢?”
听着徐贵妃幽幽说起往事,床榻上,皇甫彧的神色却大变,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徐贵妃,似乎要把她挖出一个洞一般。
徐贵妃却缓缓笑了,坐在床榻边,伸手抚了抚皇甫彧的鬓发。
“陛下,太医说了,您身子不好,不宜大动,也不宜情绪激烈。”
皇甫彧想要伸手,抓住徐贵妃的手,但徐贵妃却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皇甫彧剧烈挣扎,徐贵妃声音温柔道,“陛下,您怎么总是那么不听太医的话呢?”
徐贵妃说罢,转过头,看着近身宫女端着药碗走进来,道,“瞧,时辰又到了,陛下该喝药了。”
宫女将端盘交给徐贵妃,徐贵妃看着端盘中的药,微微笑了一声,在皇甫彧的面前,丹蔻涂甲,在药汤中碰了碰,而后拿起药碗,舀起一汤匙的汤药,凑近皇甫彧,“陛下,该吃药了。”
皇甫彧自是不肯,沙哑着声音挣扎,“恶妇……恶妇……”
徐贵妃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对着宫女道,“扶着些陛下。”
宫女应声过去,将皇甫彧扶起来,徐贵妃将汤药凑近皇甫彧的嘴唇,皇甫彧挣扎,汤药从唇边落下。
徐贵妃也不在意,一边给皇甫彧喂着汤药,一边拿着丝帕温柔擦拭,很有耐心一般。
一碗汤药,真正能入了皇甫彧的口的并没有多少。
徐贵妃一边喂,一边慢悠悠地道,“可是啊,臣妾的哥哥,那么忠于陛下,忠于南华,那么不想让南华有今日这样不得不对人投降的时候,陛下,还是容不下他……陛下要杀孟家,可是哥哥有什么错,为何要牵连进来?难道就因为,哥哥忠的不是陛下,是南华么?陛下的心,可真小……”
她好像只是在说着无关重要的事情一般,皇甫彧眼中的惊恐却在一点一点地放大。
而后渐渐的,在徐贵妃温和的眼神之中,变为无力。
徐贵妃喂完了汤药之后,替皇甫彧擦了擦唇角的药残汁,道,“陛下这半生,除了杀了孟氏,杀了南华的功臣,便一事无成,而南华,还在陛下的手中,从蒸蒸日上变成了这般局面……臣妾知道,陛下累了,陛下不忍心百姓受苦,陛下愧对列祖列宗……陛下,想要降国了……”
本就无力的皇甫彧,听到徐贵妃的最后一句话,眼睛猛地瞪大,开口的时候,连沙哑而微弱的话语都没有了,只有一阵谁也听不懂的咿咿呀呀。
徐贵妃挥手让宫女退下。
章公公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见到皇甫彧的模样,大惊,“陛下!”
徐贵妃站起来,轻叹了一口气,“章公公,方才宫外传来消息,陛下怕是受了刺激了。”
这段时间,一直是徐贵妃在照顾皇甫彧,很多时候,很多人听不出的话,都是靠徐贵妃传达出来的,章公公见此,大惊道,“娘娘,这该如何?”
却见皇甫彧抬手,似乎想要做什么。
章公公明晓,赶紧道,“快,让诸位大臣进来!”
原先因为辰国大军传出的消息而在外边议论纷纷的诸多大臣鱼贯而入。
皇甫彧无力地瞪向徐贵妃,张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章公公凑近了,听了许久之后,方才听出皇甫彧想说的是徐贵妃。
“娘娘!”
徐贵妃走进,神色关心,“陛下想说的是什么?”
皇甫彧却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徐贵妃。
嘴唇嗡动,眸中挣扎,不知在说什么,徐贵妃慢慢靠近,挡住了所有视线。
众臣见此,垂头不敢大声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徐贵妃才离开皇甫彧的床边,退离两步,神色凝重无比。
然后跪下,对着皇甫彧的行大跪之礼。
“陛下!”
众臣见此,皆是不知怎么了。
“娘娘,陛下,陛下有何吩咐?”
徐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眼圈微红,神色动容,“陛下有言,为免百姓疾苦,南华……降国!”
寝殿之中的所有人见此,大惊失色,而后,全部跪下,以头抵地,声音悲呛,“陛下……”
然而,却是没有任何人看见,床榻之上的皇甫彧,最后而无力的挣扎。
而此时此刻,华都城门之外。
玉无玦站在千军之前,看着紧锁的城门,神态悠然。
玉无凡站在一边,盯着城门看了许久,“四哥,皇甫彧只怕是不愿意降吧?”
玉无玦微微摇头,神色半分也不担忧。
这时候,后边传来哒哒哒的焦急的马蹄声,玉无玦转回身,便见阮弗与玉无痕正策马而来。
千军已经让开一条路,玉无玦原本悠然的神色这时候才终于升起一抹惊喜之意。
待阮弗下马之后,他才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阮弗面上还有风尘仆仆之意,瞧着玉无玦惊喜的神色,笑了笑,看了一眼华都的城门,“里边情况如何?”
玉无玦道,“还在等着。”
阮弗这才点头,叹,“终于到了这一日了。”
玉无玦握了握她的手,“可还好?”
阮弗一笑,与玉无玦说起了平潆的战事,两人正说着话,却忽然听见一阵声响。
华都城门大开。
再看城门之上,华都群臣皆在,一抹明黄的身影,被人搀扶着出现在城门之上。
大太监章公公手中高举一个托盘,其中,是南华帝王冠冕,龙袍,以及一方帝王印玺。
辰国的大军见此,千军万马,视线集中在华都城墙之上。
玉无玦微微眯眼。
阮弗见此,目光转向那一抹模糊的明黄的身影,容色有些恍然,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后世记载,辰国元昌帝三十四年,六月初十,太子玉无玦帅军兵临南华城下,未伤一兵一卒。南华末帝皇甫彧,携百官,脱龙袍,去冠冕,登门降国,至此,南华亡。
后史还记载,太子玉无玦带兵进入南华皇宫之后,对投降之人,绝不斩杀,分封旧臣,甚至派兵守护城中百姓安全,却独独放火焚毁了皇宫之中的一处宫殿。
据南华皇宫之中的老宫人所言,那一座宫殿,名为怀宫。
至于宫殿之中有什么,却是没有人说得出来了,有人说,那里藏了机密之事,也有人说,那里藏了美人,更有人说,那里有着南华皇室宝藏的秘密,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答案,但是,后世为此创造出来的怀宫故事,却是说也说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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