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离开之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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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南华史》记载,昭武八年,十月三十,皇后许氏自知罪孽深重自焚于栖凤宫。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批判性的描述。

但是过千百年之后,一个没有谥号、没有封号,死亡的记录只有一句皇后许氏自焚于宫的记述的皇后,加上南华同期历史的种种记载,必定是有着极大的深意的。

不过历史从来也不会因为一个记录还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升起任何的波动,后世的人即便再翻这一本史书,也绝对不会料到,在许玥自焚于宫的背后,与南华就此渐渐退出中原舞台,直到亡国,也由着莫大地牵连。

许家已经是罪臣之家,许是即便没有因此而被皇甫彧废后,但是,她的死也不会再享受皇后大丧的大礼了,而皇后自焚于宫本来就是皇室的一种耻辱,皇甫彧怎么可能还会因此而发丧?

但是,随着许家被抄家问斩,民间关于这件事地议论并没有消失下去。

诸国会盟已经结束,商会展览也已经过去,各地的商人们也已经渐渐离开南华,但是,南华的热闹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许家被抄家问斩之后的三日,坊间纷纷传出了让皇甫彧下罪己诏以安孟氏亡灵的传言。

那些声音,也不知是从何处出来的,等传到皇甫彧的耳朵之中的时候,已经是无法阻止。

皇甫彧听着来人的汇报,当场把御案上的砚台砸在了地上。

汇报的人是赵瑾,见此,赵瑾赶忙拱手道,“陛下息怒!”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

皇甫彧显然已经是急火攻心,刚刚砸了一个砚台,又这般发怒过后,脸色更是显得赤红,重重地喘气,竟是站不稳,一下子便重重坐在了龙椅之上。

身后的章公公见此,脸色发白,尖声道,“陛下!”

他走上前,忙帮着皇甫彧顺气,赵瑾见此大惊,抬头看皇甫彧的时候,却见皇甫彧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生出了内虚之感,赵瑾是武人,单单是从一个人的气息便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身子是好还是坏。

他昨日也才刚刚见过皇甫彧,那时候便觉得皇甫彧脸色并不是很好,当时,也只是觉得,陛下这段时间,大概是因为孟家案子的事情而影响了情绪及身体,这时候听声闻气,方才觉得皇甫彧的身子状况显然是比他表面上看的还要严重许多。

分明是在快速消耗之中,再看他此时的脸色,双颊潮红实则是脸色蜡黄、又带着一点苍白,眼底青黑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压下心头的惊讶,皇甫彧赶忙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章公公顺了一会儿气之后,皇甫彧也渐渐恢复了过来,但是,坊间关于让他下罪己诏的声音显然已经是无法抵挡了。

他沉了声音,怒道,“民间怎么会突然要朕下罪己诏,此事必定有人在北湖煽动,前些日子,刑部尚书还大放厥词要朕下诏罪己,如今可倒好,民间跟着刑部尚书一个路子了,赵瑾,这件事,你去查,其必定有人在背后筹谋,想要对南华不利,朕看,这件事,与刑部那边便脱不了关系,传朕的旨意,将刑部控制住,另外,何处传言最烈,派人去抓,朕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赵瑾闻言,赶忙道,“陛下不可!”

皇甫彧眯眼,声音虽是内虚,但依旧带着帝王不容被臣下拒绝地威严,“赵瑾,如今你也要与朕作对么?”

赵瑾赶忙跪下,“微臣不敢。”他很快继续道,“陛下,以梁大人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煽动百姓危害社稷这样的事情,梁大人对陛下进言完全是处于刑事的考虑,而房间百姓如今正是激言之时,民心偏向,陛下若是抓捕百姓,必定引起百姓动荡。”

皇甫彧听了,沉沉看着赵瑾,却是无法反驳赵瑾这番话。

良久之后,他才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觉得,朕该当如何?”

赵瑾似乎没想到皇甫彧会这么问,一下子愣住了一般,而后才垂首道,“微臣尚无两全的办法。”

皇甫彧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传朕旨意,将辰国使者抓捕起来!”

赵瑾大惊,皇甫彧冷声道,“这件事,必定与辰国那边脱不了干系!”

“陛下,即便这件事与辰国那边有关,但是,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贸然抓捕使臣,必定会引起两国之间的动乱!”

“呵!两国动乱,辰国都已经敢这般在南华的地盘上动手了,朕难道还会怕两国动乱不成?”皇甫彧显然是已经气得不清。

赵瑾抿唇,只觉得为难,两国动乱,根本就不是两国动乱之间的问题,眼下的形势,根本就是对南华不利的。

见赵瑾这般犹疑,皇甫彧眯了眯眼,盯着赵瑾,沉声道,“赵瑾,还是你也像别人一般逼着朕?”

“陛下,辰国使者万万不能动,诸国会盟已经过去许多时日,若是继续留着诸国使臣在南华,于南华并无益处,当尽快放使臣离开!”

啪的一声,皇甫彧道,“赵瑾,这便是你这个大将军当该给朕的进言?”

赵瑾道,“请陛下降罪。”

皇甫彧气得胸口起伏,沉沉看了赵瑾好一会儿之后,才挥手道,“退下!”

赵瑾见此,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站起来,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赵瑾脸色严肃,走出了御书房之后,回身看了一眼御书房,最后还是迈着步子离开了。

而最后,皇甫彧确然也没有让人去捉拿城中的任何一个百姓,更没有让人对辰国的使臣下手。

关于让皇甫彧下诏罪己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而孟氏冤案的平反在一段时间之内,必定还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和声势,尤其是其中,读书人起到了不能忽视的作用。

这两天的时间,皇甫彧的御案上,到处都是关于外边让他下诏罪己的折子,最后逼得皇甫彧终于扛不住,真正病倒了。

皇甫彧病倒的消息,在宫中被当成秘密封锁了起来,连朝臣都不知道,诸国的其他使臣也是不知道的。

玉无玦捏着刚刚得到的皇甫彧病倒的消息,笑了笑,而后那纸条便在他手中碎成了粉末。

“能撑如此久,也算是他运气好了。”

玉无凡坐在一边,听着玉无玦手中变成粉末地碎屑飘落在地上,道,“四哥一早就知道皇甫彧会病倒?”

玉无玦勾唇道,“一早就知道?这样的日子,日后回是皇甫彧常常遇见的,皇甫彧已经老了,这身体,自然是操劳不起一个偌大的南华。”

玉无凡唇角一抽,皇甫彧老了,皇甫彧如今也刚刚过而立之年,正是人生壮年的时候,四哥如今也是二十有五了吧,这两人之间差的也就是那么些岁数,他到底是怎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的话的。

想了想,玉无凡恍然道,“四哥,该不是你对皇甫彧做了什么吧?”

玉无玦淡淡瞥了他一眼,显然并不想那个回答也不想理会这个问题,道,“事情做得如何了?”

玉无凡能负责的事情,自然是商业上的事情,提及这一点,玉无凡勾唇道,“经此一番之后,南华的商业,只怕没那么好发展了,除非南华能够回到十年前的势力,否则,中原商人的目标,便会渐渐远离。”

玉无玦点了点头,道,“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大概还有几日的时间我们便会离开南华,该传书给大皇兄了。”

玉无凡皱眉,“还来得及么?”

玉无玦目光多了一些散漫,“大皇兄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出发,我说的是,传书让大皇兄在杨水江上接应?”

“皇甫彧还有本事将我们压下?”玉无凡声音微沉。

玉无玦摇了摇头,“是没有本事,不过皇甫彧已经不清醒了,随时都会做出一些没什么脑子的决定,防一防总是好的,何况,南华还有一个赵瑾呢。”

玉无凡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又来人汇报,“王爷,吴国忠王和韩太子请见。”

玉无凡见此,挑了挑眉,玉无玦道,“本王马上过去。”

——

而另一边,阮弗正在会见西越的夏侯俊。

夏侯俊是如今西越帝的儿子,也是夏侯殊的弟弟,这次出使诸国会盟,夏侯俊一直都是一个低调的人,看起来万事以夏侯炎这个皇叔为主,也从不主动与其余各国的使臣有任何交往,倒是不怎么让人注意他的存在。

而夏侯炎,似乎也渐渐放松了对夏侯俊的警惕。

“不知八王子前来所为何事?”阮弗含笑道。

夏侯俊有些无奈,几乎与玉无痕一般年轻的面上浮起一些苦笑,“只怕,阮同知早就料到我会来此一见了吧。”

阮弗不言,等着夏侯俊继续说下去。

夏侯俊道,“当初阮同知既然指点了王兄一番,对西越的援助,本王记在心里。”

“我当初做什么,自然都是有目的的,八王子也不必如此说,咱们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阮弗淡淡道。

然而,下一刻,夏侯俊便站起来了,对着阮弗拱手道,“经过两个月的,本王已经看出,辰国必定志在中原,如今,西越的情况堪忧,皇叔已经隐隐有与北燕妥协的意思,夏侯俊请求阮同知,助西越一臂之力。”

“哦?以国相请,八王子可知道,如此将意味着什么?”

夏侯俊道,“阮同知既然已经见过王兄了,便该知道,西越本就无意称雄中原,只想保留民族血脉,我西越陛下不愿西越最后成为夏侯殊手中的工具。”

“今日,八王子来见我,不知是自行决定的,还是经过西越帝允许的?”阮弗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八王子语气沉着,“在出发之前,父皇便已经提醒过本王,可以见机行事,希望本王能为西越带回好消息。”

阮弗见此,笑了笑,“若是西越真的有此诚意,辰国自然乐意,不过,就看西越能够拿出什么样子的诚意了?”

夏侯俊神色严肃,犹疑了一会儿,从袖中拿出一张羊皮纸,交给阮弗,动作谨慎而尊敬。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夏侯俊才起身告辞,经过将近半个时辰的谈话,待一切结束之后,夏侯俊的脸色中也带上了一些无奈,与阮弗一揖之后,方才离开。

阮弗这边结束了会见夏侯俊,另一边,玉无玦也刚刚送走了韩太子和吴国忠王。

很快的,北燕那边便得到了玉无玦直接在驿馆中会见两国使臣的消息,不过,这次燕璟倒不像往常那般过来试探了,只是听了消息之后,便若有所思着沉默。

燕玲珑自然也得到消息了,几乎也是在同一个时间,她走出来的时候,便见燕璟一个人立在廊檐下。

燕玲珑走过去,道,“皇兄,听闻晋王与韩太子和忠王见面了。”

“皇妹的消息倒是灵通。”

燕玲珑一哽,道,“只怕两国已经倒向了辰国。”

“既然没有立在哪一边过,便没有所谓的倒向,何况,皇妹是今日才知道,辰国此番来诸国会盟,就不仅仅只是拿一个中原强国的名头回去而已么?”

燕玲珑说不出话来,而后才道,“是皇妹思虑不周。”

眼睛冷哼了一声,“等着吧,这中原,慢慢会较量起来的,不过,此时此刻,朕还不想把这把火烧起来,韩国吴国,就算倒向了辰国又如何,这天下的形势,时常在变,没有人会永远不变,何况国乎?”

燕玲珑闻言,沉眸看着燕璟。

燕璟就是唇边懒散一笑,“皇妹好好准备准备吧,再过几日,就要回北燕了。”

燕玲珑也不在多言,只是应下了。

——

坊间关于让皇甫彧下诏罪己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对此,阮弗倒始终是袖手旁观。

她知道,皇甫彧现在已经抵挡不住这些了,百姓的任何压力,都有可能会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两日之后,皇甫彧下诏罪己。

一分罪己诏,先是称颂了孟家如何为南华尽职尽忠,而后反省了自己轻信奸臣之言,导致孟氏含冤六载,他皇甫彧作为一国之主,实在是体察不清之类的云云……

阮弗对那份罪己诏的内容倒是没有任何兴趣,那份罪己诏,无论说得再好听,总归也不是皇甫彧的真心之言。

不过……

她看着稷歌将一份原本张贴在华都都城上的罪己诏扔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挑了挑眉,笑道,“难道稷歌公子,是趁着夜黑风高之时,无人之际,将这罪己诏偷了下来?”

稷歌闻言,是真想将那份扔在桌子上的罪己诏拿起来重新砸在了阮弗的脸上,他稷歌虽然是江湖中人,但是,会是做这等偷的事情的人吗?

见到稷歌阴寒的脸色,阮弗也笑道,“罢了,不开你的玩笑,只是,你拿这东西来给我作何?”

稷歌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阮弗,最后还是将那罪己诏随意收了起来,仍在了一个角落边上,道,“我以为,你会想看看。”

阮弗摇了摇头,“莫说是真心之言,我都没有兴趣,何况只是皇甫彧为了平定民怒的一个东西了。”说罢,她笑得有些促狭,“这些日子,华都中关于让皇甫彧下罪己诏的声音,也总少不了你的手笔吧?”

稷歌倒是不否认,“试想这世上,除了我桃花林,还能有谁人有这样的本事。”

阮弗摇了摇头,道,“桃花林到底也还是在南华,虽是最消息的生意,但是,一直以来,桃花林与皇室之间都没有什么冲突,你如今这么做,已是大动干戈,现下皇甫彧是不会觉察出来,但是,若是他当真要追查的话,只怕还是会查到桃花林的手上,你又何必?”

稷歌唇角微微勾起,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抬眼看了一眼阮弗,“长清既问我为何如此,我倒是想要问问你,这番大动干戈为孟家翻案,又是为何?我记得,你以往的目的,只在中原,我倒是不知道,你也能为了孟家坐到如此,往常你说是为了青衣……”

“算了,我不问了还不行,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阮弗开口打断稷歌的话。

稷歌似是笑了一声,拿起阮弗的杯子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面前,而后,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将被子倒过来,道,“为酬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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