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赌徒(1 / 2)
十一月初三,逸王与逸王妃率领大军破沔水边城而下,西路的楚王大军自韦州沿江东进,一路控制住东楚的连州、袁州大军,切断东楚连州、袁州对中路大军有可能造成的阻隔,而东路的吕光临与娄开宇两位向来配合默契的将军也从东路往南往西开进,力图与已经离开沔水边城,正在快速往铜安渡口而去的中路军汇合,共克东楚沔水边城破城之后东楚增加的十万兵力。
逸王不负作为元昌帝最信任的领将,更不负作为辰国强军天玄军的将领,自沔水边城之后,一路势如破竹,自十一月初三破城南下,十一月初六,逸王已经率部沿江北岸南下,刚刚经历了破城与丢失沔水沿江三城的东楚军根本还没有来及得做反应,逸王便命部下领舰船跟进,直逼东楚湖口城,并起最快的速度顺利通过湖口,在东楚援军尚未到达之前,继续领兵南下,十一月初八,逸王率军突袭黄水寨,十一月初十,轻取东楚林州,连续而又快速攻城占取东楚城池营寨的的辰国大军让东楚彻底慌了手脚,而十一月十三,逸王与逸王妃率部在铜陵渡口猛力出击,一举击败东楚的大军,并于铜陵渡口获取东楚战舰三百余艘,击败铜安渡口东楚大军万余人,经过铜安渡口一战之后,逸王率兵连克东楚抚州、郗乡并于堂石镇击败东楚大军三万余人,俘获东楚各军部将近百余人,彻底攻占东楚北部诸多要隘。
前方的消息传回东楚京都的时候,东方麒大殿之中的丝竹之声还是向往日一般热闹不已,听闻消息的他当场拿起手边不远处的一只砚台砸在了场中,当场将一个舞女砸得头破血流,辰国大军势如破竹的消息,终于彻底打破了东楚皇城华而不实的热闹与繁华。
东方麒生过一场大气之后,即下令派镇江节度使率领五万水军,并派出三万步兵即刻北上支援,阻击逸王玉无修南下的大军,双方的兵马在炎州一带进行了一场恶战。
就在炎州的大战打得正火热的时候,东楚都城里的百姓,依旧热热闹闹地生活着,东楚朝堂上的朝臣,却是焦头烂额,可东方麟与东方麒两方的人也夹在大军破城地焦虑中争论,隐隐之间甚至还有压下东方麒保皇一派的大臣的势头之意。
皇宫中成天的礼乐之声终于渐渐消下去,笼罩在东楚皇都之上的阴云似乎有一种越发浓烈了的感觉,某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渐渐从皇宫里传了出来,太后重病,东方麒急召小王爷东方麟入宫,并以大乱之时需要亲自服侍太后为理由将东方麟留在皇宫之中。
为此,当东楚前方的大战还在继续的时候,据说小王爷留宿深宫的当夜,小王爷府进行了一场历时两个时辰的混乱,只是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早起的百姓起来开门做生意之前,却未曾发觉过昨夜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深夜难得一场冬日的大雨,将窗户拍得噼里啪啦地响动,让人睡得并不安稳。
湿漉漉的街道上,各自摊位的贩子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走路的时候一步小心溅起一些水花将穿在身上的衣裙溅湿了一点点,笼罩在东楚皇城上的阴云还没有消散,昨夜的那一场大雨,似乎只是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热一般,辰时的天儿,没有一丝阳光,倒更像是平日里卯时未过之前的天气一般。
街道上也还没有什么人,东楚皇都外一座送别的亭子之中,阮弗回头看了一眼连续生活了一个月的东楚皇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的动作倒是快,只怕东方麟此次是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太后重病,东方麟入宫,只是因为多了一个翻云覆雨的手而让这一场原本可以轰动东楚皇都的争夺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收尾了罢了。
玉无玦神色平静,“东方麒是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的,何况,恰逢东楚外乱的时候,加之你消失,吴韩两国的消息同时被封锁,东方麟当能意识到情况早已不在他的控制之内,昨夜他若是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未必没有胜算,可惜了他并没有。”
两人看似平常的话,实则却将东楚一场本该惊心动魄的政变轻描淡写地说了过去,阮弗点了点头,“东方麟空有雄心却缺乏决心,只是……王爷心中恐怕更明白,若是东方麟成功了,只怕辰国面临的困难,会更多吧。”
“知我者,阮儿也。”玉无玦笑笑,“在军事上,东方麒的确比东方麟好对付一些。”
阮弗眉目平静,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我该上路了,王爷就送到这儿吧。”
玉无玦却是叫住了她,“阮儿,兵临汉河,才是大战真正开始的时候,万般小心。”
阮弗深看了一眼玉无玦,看他轻轻皱起的眉头,那句让他也切记小心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道,“我知道。”
说罢,她便翻身上马了,玉无玦长身玉立,站在阮弗的马前,在阮弗尚未将缰绳放在手中的时候便当先牵了她的马儿走到了大路边上,“阮儿,既然你我都是执着之人,便让这一场江山之赌来说服彼此罢。”
他说得自然而然,牵着她的马儿,如同一个卫士一般,似乎并不在乎那一夜皇都老河边上定下的赌局一般。阮弗抿唇,不知该如何应他的话,事实上,是那一夜,在他执着的话语之中,跳动和烈焰的眼眸之中,在那双深邃如东楚夜空一般的双眸之中,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如此任性的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与他进行了一场是输是赢,她并无任何把握的赌局。
她想,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也是一场交代了吧,前路还那么长,未知的事情还那么多,这一时一刻,算得了什么呢?
玉无玦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马背上的那一抹青衣,渐渐地从他的视线之中消失,最后变成一点模糊的影子,直至在道路的尽头渐渐消散。
玉无玦握了握负在身后的手,眼眸的颜色,渐渐变深,在这冷肃地冬日里,让人更觉得冰寒无比,一阵冷风吹过,将他束在身后的墨发微微扬起,月白色的长袍随风微动,却无法翻动得更多。
他的声音却温柔得如玉泉相碰一般,飘散在冬日的冷风之中,“阮儿,天下与你,我都不愿负。若你无法决定自己的心,便让我自私地为你决定,只是……这颗心若在我手,我便永远不会再放开。”
阮弗到达逸王中路军大营的时候,双方在炎州一带连续了几日的恶战也终于结束了,结局自然是以东路汇合而来的吕光临与娄开宇两位将军率领东路军与逸王妃和逸王妃所部在炎州汇合,出其不意快速击败东楚镇江节度使带来的水军以及东方麒派来的两万步兵,只是,东楚水军的厉害是出了名的了,经过炎州一战之后虽是消灭了镇江节度使带来的五万水军中的三万,但是辰国的伤亡也并不在少数,几乎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经过炎州一战之后,辰国在江河作战方面的短板与瘸腿也越发明显了,接连的大战之后不管是东楚还是辰国,经过炎州大战,双方都需要短暂的修整。
而东楚在炎州一战之后自然也发现了辰国大军在水战中的缺陷,因此,更是调动了后边江河不断增援炎州一带,在借以镇江节度使剩下的两万水军,一起形成守护之势,试图将东楚的大军阻挡在炎州之外,另一方面却快马回京,请求东方麒的救援,试图再增兵数十万,即便不把辰国大军挡会北边,也不能在让大军南下了,否则,一旦辰国大军度过汉河,东楚京都便危在旦夕。
玉无修与中路军部下以及刚刚汇合不久的吕光临和娄开宇两位将军正在军营之中议事,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吕光临和娄开宇两位将军虽然也算是战功赫赫,但是其实说起水战,两人并不是很擅长,此时,与逸王等人坐在大帐之中议事,也是相瞪着眼睛,虽是能将双方的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若说是拿出一个切实可行地办法,一时之间却是谁也拿不出来。
“王爷,难道咱们真的要被那什么镇江节度使困在炎州不成?”
玉无修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本王想?炎州过不去,不困住能如何?”
“这……”说话的吕光临与娄开宇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玉无修往椅背里面一靠,语气里不知带了何种意味,“告诉你们把,先前大军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说来也不是本王带兵真的如何如何,有人可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呢。”
吕光临与娄开宇眼前一亮,“晋王殿下?”
“王爷,不知晋王如今身在何处?”
玉无玦身在何处,自然是在东楚皇都了,但是,玉无修能说么,自然不能,只冷笑这看两位年龄比自己大了不少却一脸期待的两位将军。
玉无修的表情也让两人明白了玉无玦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军营或者在很快的时间之内能够考察好炎州的情况从而给他们一个很好的主意,吕光临眼中的黯然慢慢淡去,末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王爷,不知天玄军?”
“天玄军?”玉无修挑眉道,“天玄军原本就是为了对付北边才成立的军队,虽然天玄军在北边所向无敌,但是,来了炎州,与一般的军队也没有什么两样,水战,本就不是咱们辰国擅长的,便是本王的天玄军来了也没用!”
娄开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末将倒是觉得,如此的话只能等楚王带军前来汇合,三军齐击,仗着人数多也能多有把握吧,但是,最好的时机也是在东楚援军尚未到达炎州的时候,最迟,也只有五日的时间了。”
玉无修眉头皱了皱,东楚不可能真的等五日的时间,如此便会失去战机,这个时候,玉无修在心中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帐之中的气氛在慢慢变得暗沉下来的时候,营帐外边突然传来传报的声音,“王爷,营外来了一位自称姓孟的公子。”
玉无修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不过,人还没有走出去,营帐外小兵恭恭敬敬的声音便响起,“见过逸王妃。”
逸王妃点了点头,笑着拉开了议事大帐的账门,“王爷看,是谁来了?”
随着逸王妃的话落下,一身雨过天青的阮弗便出现在了大帐的门口,逸王眼前一亮,“阮弗!”
大帐之中的几个人也齐齐回头,看向一身少年装扮的阮弗,阮弗倒是眉目平静,微微点了点头,“见过王爷,几位将军。”
玉无修的神色慢慢冷静了下来,与逸王妃对视了一眼,关于孟长清就是阮弗,就是右相府嫡女的事情营帐之中的人早已有了耳闻,只是这个时候阮弗出现在炎州辰**营的大营之中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小小惊讶了一阵。
不过阮弗倒是平常,进入了大帐之后在一阵略微诡异的气氛之中将离开之前东楚的局势与大帐之中的人简单却也较为详实地说了一遍,待到阮弗说完之后,吕光临与娄开宇对视一眼,看向阮弗,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要称呼她孟先生还是阮小姐。
阮弗见此,只好开口道,“不知两位将军还有何疑问,阮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她都已经如此称呼了,娄开宇也道,“阮姑娘此时出现在军营中总不是偶然。”
阮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是奉了晋王殿下的命前来炎州。”
见几人神色严肃了一些,阮弗继续道,“我刚从东楚京都离开,轻骑快马,但是在我离开的第二日,东方麒已经下令派兵十万增援镇江节度使阻拦辰国大军,最迟还有四日的时间,援军便会赶到。”
消息一出,营帐之中紧张与焦急的氛围便立刻升起来了,娄开宇着急地看向玉无修,“王爷!”
玉无修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他倒是不怀疑阮弗带来的这个消息,不过他似乎是勾了勾唇,“不知阮大小姐除了给本王带来这个不好的消息,还有没有一些别的的。”
“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阮弗道,“至少援军还在路上,还有几日的时间,不知如今中路与东路军加起来,还有多少兵马呢。”
“八万!”吕光临说出了一个准确的数据,他没有那么多偏见,既然逸王和逸王妃,甚至是晋王殿下如此信任阮弗,并且这个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孟长清,只要她能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吕光临就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是谁。
阮弗点了点头,“八万足矣。”
“阮姑娘,八万人马虽是远远胜过了东楚的大军,但是咱们不善水战这也是确实存在的问题,这八万兵马加起来,恐怕还不能对付镇江节度使的水军啊。”
阮弗点了点头,“吕将军说得是,辰国不善水的确是一个确实存在的问题,此次作战,从沔水边城到如今炎城,这一路上王爷都在避免与东楚的水军进行大规模的交战,即便是铜安渡口也是借助了自然势力来避免水战带给辰国的损失,我们选择的办法,从来都是能避则避,实在不能避免了,便如炎城一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起来,双方在战斗上的差异不过是南北差带来罢了,辰国并非天生不擅长水战,只是因为,缺少水战经验罢了,王爷可想过,借助此次攻打东楚的机会,锻炼出一批防守在东部沿江沿海一带的水军?”
玉无修眉目沉静地看着阮弗,“锻炼出一支水军?”他眯着眼重复了一遍阮弗这句话。
“没错。”阮弗点了点头,指着大桌子上的地图道,“炎城开始之后,再往南东楚的水网便会越加密集,双方的交战,对于东楚而言,最好的战场便是在水上,这是眼前最迫切的情况,那么,往大了说,当我们攻打下整个东楚之后呢,这一带便会纳入辰国的版图之中,水军筹备,志在必得,可如何先拥有一支具备足够经验的水军而后慢慢扩大,形成东南一带的防线,让吴、韩乃至南华不敢小觑?这次对东楚作战,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辰国再也找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增加一方军队在某个领域某种类型上的战斗能力的机会了。”
她说了这么长长地一段话之后,娄开宇和吕光临的眼中只有满眼地震惊,两位将军看着阮弗沉静的眉目,顿了顿开口道,“只是……咱们从哪里寻来能够领兵水战的将士?”
逸王似乎是嗤笑了一声,逸王妃笑了笑,“看来你在水战上也有独到的见解?”
阮弗摇了摇头,“独到的见解我不敢说,只是……心中的把握多了一些罢了。”
吕光临和娄开宇面面相觑,心中虽是有许多疑问,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玉无修却是很快下来决定,当即让阮弗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阮弗只凝眉了一瞬,似乎很快就组织好了语言,将心中早已清明无比的计划与在座的众人说了一遍,待她说完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十一月二十,寒冷的北风在炎城刮了一遍又一遍,自炎城一战之后就被炎江之水阻挡了南下脚步的辰国大军已经郁闷了许久。
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炎江水上,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让人看得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可见,在炎江北岸,一只军队正趁着朦朦胧胧的雾色踏上了早在夜间就已经准备在炎江水边的军舰,阮弗站在一处半山腰的高地,比起习武之人,她的目力自然是有限的,加之薄雾笼罩,更是隔断了她的不少视线,不过即便如此,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很严重的影响。
无琴无声无息站在阮弗的身后,自离开东楚京都之后,一直在暗中保护玉无玦的无琴就被迫与无棋分开,跟随青衣与盼夏都不在身边的阮弗往炎城而来,这一路上,自是见识了不少阮弗的过人之处。
同样站在阮弗身边的,还有一身战甲的吕光临将军,比起阮弗,他的目力可就好了许多,即便是隔着一层薄雾也大致能够知道如今炎江岸边的景象是如何的。
对于今日的行动,吕光临早便知道了,但就是因为知道了,才不得不对身边的这个少女生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几人一直站在半山腰的高地之处,直到炎江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他们的视线亦更加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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