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1 / 2)
凤钦本来还在考虑于美人所言的真假,可于美人的死却仿佛坐实了她所言为真一样,正是因为她的话揭露出了那个惊天秘密,所以她触犯了别人的底线,所以她只能死。
凤钦心底一顿抽痛,更觉悲伤愤怒,堂堂蜀王宫之中,竟然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双双黑手收割性命,这看似铜墙铁壁的蜀王宫何时变的如此漏洞百出危机四伏了?!
“父王,儿臣觉得,于美人必定是为人所害!”
大抵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大抵是因为凤钦对凤晔的格外宠爱,这个时候谁都不敢下的断言由凤晔来下,他殷切的看着凤钦,而凤钦看着他的眼神却是一点侥幸都不能有,他的儿子正在看着他,这一场人命案是一定要查的,是谁下的毒手,也是一定要查明白的。
“蔺辞……这件事还是交给你,你来查……”
蔺辞面色严峻,大抵是想到了月前死去的秦美人,秦美人之死也死的蹊跷,好端端的竟然坠到了深井之中,可是那件案子交给蔺辞之后并未查出个所以然来,至今也没有一个圆满的交代,眼下于美人之死又交到了他的手上,相比之下蔺辞倒是更愿意去打打杀杀做个好护卫,论起刑狱断案,朝中本是有廷尉一职的,奈何两位美人之死都是蜀国王宫之事,许多关节都不好像朝堂公之于众,因此出了事凤钦第一个想到的乃是蔺辞。
哪怕蔺辞对早前秦美人的事还未查探清楚,凤钦也没有怪他,因为他便是在这王宫之中长大,他清楚的知道,这看似世间最为繁华富贵之地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水落石出。
“属下遵命,只是……于美人……”
于美人还孤零零的躺在池子里,生前荣华富贵,死时却如此凄惨不堪,凤钦满是不忍心的往池子里看了一眼,“通知内府,来收敛,照大丧办,对外且称病故吧。”
凤钦每一字都说的十分艰难,其他人闻言心底也是一片沉重,谁能想到好端端的会在春日宴上死人呢?且又是宫中的美人……凤钦顿了顿,又道,“送消息给老七。”
说至此,众人心中却是猛地一提,于美人乃是七公子生母,七公子因为四公子之死而被发配去南边羌州,也是因为这样于美人才精神不好今日又受了刺激失常,这个档口上,凤钦极有可能会因为于美人之死大赦七公子,可他这话说完,众人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便知道凤钦只是将这消息告诉七公子,并无让他回来奔丧或是赦免的打算。
“王上,外面太冷了,您先进去歇着吧。”
荷花池子旁本来就水汽重,又因为风势不小自然极冷,王庆出声劝了一句,凤钦动了动脚步,可双脚却像是灌了铅似的走不动,王庆见之赶忙将其扶着,凤钦这才小步小步的往前院走去,他一走,其他人便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朝夕远远的看着于美人的尸首,眼底一片微寒,商玦站在她身边,这会儿拢了拢她肩上的披风。
“她必定不是自杀的,是有人想封口。”
朝夕语声压低道出这话,商玦面色也沉沉的,“对方下手太快了。”
不光是朝夕和商玦,所有人都没想到只是回去换个衣服的功夫于美人就死了,商玦和朝夕是明白要保住于美人的,可对方简直是雷霆之势,今日宫中这么多人,且霜清殿不比秦美人死的北苑那般偏僻,虽然于美人的内院没有许多人守着,可这霜清殿之外的巡逻侍卫却是严防死守,便是这样还是叫人钻了空子,如此住在这宫中的人都该人人自危了。
凤钦走在最前,步伐缓慢身形佝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急急赶来的孙岑,孙岑一脸的惊惶疲惫,身上衣裙已换,发髻也重新梳整,可显然还没有修整好,是临时听说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眼看到同样疲累苍老的凤钦,孙岑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还未说话,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不多时,段凌烟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院门处,她先是看到走在前面的孙岑,而后才看到凤钦这边还有这么多人,微微一愣,下拜行礼。
孙岑见状才想起来自己也忘记了行礼,赶忙跟着一道下跪。
凤钦疲累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段凌烟和孙岑先后起身,段凌烟也重新休整过,换了一身崭新的却没有平日那般明艳的素色衣裙,看起来比孙岑精神好些,她先走上前来,“王上,美人的事是真?”
段凌烟好像还在怀疑真假,可话一出口却又摇了摇头改口,“王上节哀。”
说这话,上前扶着凤钦,王庆十分知趣的退到了后面。
孙岑这边也上得前来,“王上节哀,于妹妹心知您对她的宽容……”
七公子虽然不是害死四公子的直接凶手,可四公子却是因他而死,凤钦没有动于美人的位分份例,只是将七公子远放,的确是对她有几分怜惜,而这话由孙岑来说再合适不过,凤钦闻言叹了口气,这边厢一直不曾说话的段锦衣这时才开口道,“王上,诸位重臣命妇都还在未央殿,眼下宫中死了人,这祭礼可还要继续下去?”
凤钦眉头紧皱,他当然没有忘记未央殿的那些人,整个蜀国的贵族氏族都入宫了,此时此刻,未央殿之中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这些老氏族和贵族更不知道将王室的这些乱子说成什么样子,不管怎么样,今日的春日宴实在是混乱不堪,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这个点了是不是让大家先出宫去,毕竟还是要先解决宫里的事。”
杨莲心小心翼翼的道出这话,她本打算一直不开口的,可若一句话不说,倒也显得太畏首畏尾了,指不定就要被谁怀疑上,而凤钦此时却面露了犹豫,水祭出了乱子,却基本上算是将程序走完了,火祭还未开始,当真就在此断了?如此会不会招致上天的惩罚?
也不知是今日之事太过诡谲让凤钦心底有些畏怕,还是他当真将老祖宗的规矩看的格外重要,想了想,凤钦却是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天穹,“趁着还未落下雨来,不管如何火祭都要进行完的,蔺辞,你留在这里看着,务必先封锁消息处理美人的后事,其他人,先去未央殿稳住百官命妇,严正……”凤钦左右张望了一下,可算是看到了不知怎么就缩在了最后的严正,“严正,你去安排,火祭该如何还是如何,决不能触怒了老天爷。”
凤钦犹豫半天,众人能感受到他的焦头烂额,本以为他最终会决定今日的春日宴就此收场,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让继续准备火祭,这样的天气,一众嫔妾又经历了刚才的落水,即便是举行了火祭,又有谁秉持着一颗诚心来祭祀呢?
朝夕和商玦对视一眼,段锦衣眉头一皱,杨莲心眼底闪过两分讶色,其余人面上的表情也格外复杂,可是凤钦才是这蜀国的王,他既然已经下令,又有谁敢违抗?
下令之后凤钦便朝霜清殿正门的方向去,他被段凌烟扶着,背脊有意识的挺的直直的,虽然脚步仍然缓慢虚浮,却给人垂死而生的悍勇之感,一边走还一边吩咐,“适才落水的想必有不能来的,若是实在不能来就算了,其余人等还是前往未央殿之前的祭台准备火祭,不论如何,春日宴的规矩不能在今日破了,若是今日半途中断,怕是整年都会不顺。”
凤钦声音不大,这话不知是说给其他人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其余人再看了一眼荷花池子的方向,心知于美人这事暂时要放一放了,而这霜清殿,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空置荒废,没有人敢接凤钦的话,更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所有人沉默的跟着凤钦,直直朝着未央殿之前的祭台而去,人群之中,只有凤晔越走越慢,最后走在了朝夕身边。
“二姐姐今日怎么样?可有什么大碍?”
凤晔声音压低,却是在关心朝夕,朝夕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摇了摇头,“我没事。”
凤晔又转过头看了朝夕几眼,再往最前面凤钦极其周围的王后和其他嫔妾身上扫了一眼忽的冷笑了一下,“刚刚死了人,即便火祭了又能如何?二姐姐不觉得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吗?从在未央湖上开始,事情便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凤晔小小年纪,朝夕知道他聪慧,也知道他有一颗不为人所知的狠辣心肠,可却是没想到他适才竟然能那般为于美人之死说话,今日场面发展成这样,谁都格外小心谨慎,因为一个不慎可能就要引火烧身,凭着凤晔的聪明,他绝对可以想到这一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有等火祭之后再说了。”
朝夕回答的简单,语气之中更含着两分提醒之意,凤晔却摇了摇头,语气也格外的沉肃,“二姐姐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于美人这么快就死了吗,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她便被人溺死在了荷花池里,想一想,除了因为她说了庄姬王后病故存疑的那句话还有别的什么?二姐姐难道不应该急着找出谋害于美人的真凶?谋害于美人的真凶必定就是当年害死庄姬王后的凶手啊,我能想到这一点,二姐姐你这样的心性怎么会想不到呢……”
朝夕蹙眉,只以为凤晔在质疑她的行动力,她正要解释,凤晔却继续道,“二姐姐一定要说你想到了只是刚才没有插言,毕竟不是说几句话就能找到凶手……”朝夕挑眉,忽然觉得她误解凤晔的意思了,果不其然,凤晔忽然转身目光暗沉的看了她两眼,“我总算知道二姐姐回来巴陵要做什么了,二姐姐安静了这么久,这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他语气低沉诡谲,幽幽的,瞬间让朝夕想到了那个山洞之中用利刃折磨昭仁宫大太监的小小身影,朝夕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晔抿了抿唇,“不论你有没有做什么,今日这事只看结果却是和你关系最大,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有了于美人这个引子,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查当年的事。”说着又冷笑一声,“背后那人也实在是傻,于美人一死,她那会儿说的话就更有信服力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出了霜清殿,要继续火祭的消息已经传开,所有人都朝着祭台的方向去,不知不觉的,朝夕商玦和凤晔三人已经落在了最后面,而凤晔说话也不回避商玦,朝夕也不觉得商玦跟在身边听着她们姐弟的话有什么不妥,远远看着,倒觉得她们三人十分交好,朝夕听凤晔说完,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陈杂,“慧极必伤,你还小,无需插手这么多事。”
寻常人眼底的凤晔是那个经常被凤钦宠的嬉皮笑脸的稚童,可朝夕却知道他的另一面,而他自己更清楚这一点,因此在朝夕面前从不隐藏,他分明是十分认真的在和她讨论今日之事,可她却说“他还小”?凤晔眉头一皱,当即便低声呵斥起来,“谁还小了!我这么小都能明白的道理这么多大人却自欺欺人岂不更是可悲可笑……”
凤晔恼羞成怒,朝夕见他这样唇角竟然微微一弯,而一旁的商玦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凤晔抬眸瞪朝夕一眼,再瞪商玦一眼,心知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而朝夕也不可能将什么事都告诉他,于是气呼呼的哼一声便朝前面的凤钦追去。
这边厢商玦还在笑,看着凤钦的小小身影道,“他挺有意思的。”
他这语气叹然,倒不是平日里谈论无关紧要之人的云淡风轻,朝夕便知商玦对凤晔应该是有两分喜欢的,她便也看着凤晔的方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并不是什么好事,看到他总能想起我自己小时候,所以我倒是希望他真能向他自己说的,多向往些蜀国之外的名山大川江河湖海,若是整日浸淫在王宫的权利阴谋里,倒是损了他这小小年纪便十分难得的豁然心性,等他将来长大了,再运筹谋算再争权夺利,必定会是个厉害的角色。”
商玦听着这话眉头微皱一下,也不知道朝夕哪一点说错了。
微微沉默一下,他语气变的有些低沉,“你……似乎挺喜欢他的。”
凤晔只是个小孩子,朝夕一点都不怀疑商玦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她仍然看着凤晔那个方向,思忖一下才道,“或许是因为觉得他和我从前很像?八岁……八岁的小孩子就能狠下心来杀人,而你我都知道,杀人的感觉并不太好,我看着他,仿佛就能想到十年之后的他会是什么样子,而他到底和我不同……他还是别成为我想的那样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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