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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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的男人越是如此,该越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眼下却连逢场作戏的工夫都吝啬,只能说明对方已经对自己的来意有所洞悉,也因一些事情心急如焚。

盈袖这厢心中盘算,转眼间已经把楚惜微的个性摸了个三五成,只是她算漏了一点——

来者是叶浮生,而非楚惜微。

在医馆中,二娘带着情报入内交谈时,叶浮生已经察觉了门外有人,只是那人身上没有杀气,也没逃离的意思。

思量片刻后叶浮生便不动声色,一边八分实两分虚地说了,一边留意着那个人。

然而等他说完,那人也没有离开报信的意思,叶浮生索性挑明了情况,待二娘推门而出,见到的却是在情报中下落不明的孙悯风。

此番楚惜微托他来伽蓝城,一是为对付“百足”、守住后路,二也是为孙悯风,毕竟那情况诡谲的问禅山上,若无医毒双绝的孙悯风,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二娘本来还在头疼,却没想到出门一趟,孙悯风竟自己跟着回来了。一惊之余,二娘却是生出警惕,准备着先把人拿下再问免生事端,却被听孙悯风这对叶浮生笑道:“你大限将至了。”

鬼医一生不晓得见过多少活人死人,他的一双手就像判官笔和生死簿,翻过了无数生老病死。哪怕叶浮生再能忍耐,不断发作的“幽梦”已经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很快就要退无可退,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从此粉身碎骨,长眠不醒。

叶浮生有把握让外人看不出端倪,甚至能瞒过楚惜微,却骗不了常年对病患望闻问切又对他情况了如指掌的孙悯风。

他说出这句话,叶浮生就知道这人必定不是假的。

人不假,却也不能轻信。只是没等逼问,孙悯风已经对他伸出手,道:“救我之人不做白工,放我回来也是为了要跟百鬼门主见一面,今天黄昏见不到人,我就死了。”

叶浮生探上他腕脉,发现孙悯风体内多出一股阴寒内力,盘踞于奇穴大脉,不发作时还好,倘若失控就会冻裂其心脉,使气血凝涩而亡。

孙悯风善医毒,但自己武功只是寻常,没有压制其的内功底子,单以针药恐伤元气,要恢复也多费手脚。因此他中招之后没着急忙慌地去想法子,而是乖乖做了一回传话人,只没想到来伽蓝城的不是自家主子,而是叶浮生。

楚惜微也许没碰到过这样的内力,叶浮生却不是第一次见。

天下间至阴极寒的功法并不是没有,只是练至化境的人尚未听说,但倘若只论高手,叶浮生在十年前就见过两个人。

一个是暗羽之主江暮雪,一个是她弟子盈袖。

眼下盈袖就在伽蓝城,那么暗中给百鬼门暗桩提供情报,又借孙悯风做要挟传话的人,自然别无他想。

叶浮生只是不明白,盈袖为什么要见楚惜微,亦或者……暗羽为什么要跟百鬼门搭线?

他从来是个不喜欢胡乱猜想的人,何况现在路子不多,能走出一条就绝不放过。叶浮生换了一身打扮,把自己的音容形貌精气神都披上一层天衣无缝的壳子,踩着点儿来见了盈袖。

他披上了这层伪装,就把自己从“叶浮生”的身份里剥离出去,以楚惜微的言行作风去面对盈袖,若非孙悯风知道他皮下何人,怕是也如盈袖一样被蒙在鼓里。

叶浮生看着盈袖,如看一个陌生人般评估利益和立场:“明烛赌坊,向来是做成败输赢的赌博,跟我们百鬼门算不上敌人,也算不得朋友。盈袖姑娘这次大费周章救了鬼医,一来是对‘百足’动向有所掌控,二来也恐怕对我百鬼门有所图。”

盈袖轻笑,忽然上身一个虚晃,素手轻拂孙悯风心口,内劲透入化开那股阴寒内力,这才回身坐下,拿起自己的酒杯轻抿一口。

玉雪脸颊上染了薄红,盈袖道:“赌坊的生意,自然是一场赌,只是这一次我等做不得庄家,又势单力薄压不住筹码,要借楚门主一臂之力了。”

叶浮生掀起眼:“豪赌纵然能一注暴富,也可能倾家荡产。姑娘是做惯了赌徒,我等却非如此。”

盈袖轻轻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楚门主此番到了伽蓝城,应是发现了武林大会幕下端倪,不管是要助武林正道脱困赚取盛名,还是要借机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都得当心背后黄雀。”

叶浮生眼色一沉。

盈袖惯会察言观色,见此又道:“不瞒门主,我明烛赌坊在伽蓝城也算条地头蛇,对这城里大事小情不说尽在掌握,总要比百鬼门初来乍到来得方便。”

叶浮生缓缓道:“你想跟我合作,或者说……明烛赌坊想借百鬼门做一回刀,斩葬魂宫的手脚。”

盈袖道:“看来我与楚门主,应是能做朋友的。”

“百鬼门与葬魂宫早有摩擦,此役成败事关重大,得失至今难定,但据楚某所知,明烛赌坊素来跟葬魂宫无甚交恶,为什么要淌这浑水?”

“情势不由人,大局不由己。”盈袖抬头,“明烛赌坊是做生意的地方,然而赚再多的钱,也得有命去花。”

叶浮生眯了眯眼:“伽蓝城要出大事。”

“看来楚门主是把那些情报放在心上了。”盈袖提壶为他续了一盏,又从桌下布包里掏出一物推过来,“那么,还请门主看看这个东西。”

叶浮生拆开包裹的白布,只见里面竟然是一面金牌、一块玉佩。

那块羊脂玉佩触手生润,上刻“渊”字,是礼王楚渊的信物。

叶浮生瞳孔一缩。

“楚门主见多识广,这两件东西想必都是认得的。”盈袖的手指在物件上轻轻拂过,“昨日有一队人自北方来,混入伽蓝城,甚至还意图夜入太守府不晓得要做什么勾当,叫我半路拿下了,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枚玉佩。我派人顺藤摸瓜之后,查到这些人在城中一处据点,可惜里面大鱼已经溜走,只有部分搬不走的金银,数目已然不小……都说‘财帛动人心’,这些人来历不明,却能在短时间内于伽蓝城中搜集大量财物,还持反王玉佩夜入那贪财好色的太守府邸,楚门主你说,他们是要做什么勾当?”

叶浮生面沉如水,冷冷道:“我虽久居中都,但也有所耳闻,伽蓝城郑太守视财如命,虽不至于搜刮民脂民膏,却的的确确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他没有犯上作乱的胆子,却更没有不畏权财的骨气,逆贼若有心以财帛相诱、以武力相逼,这人就必定是一条摇尾乞食的狗。”

顿了顿,叶浮生森然一笑:“礼王楚渊,不日将反。”

盈袖神色冷下:“我截下了玉佩,杀了他的人,暂时把消息封锁住,但一来一去也拖延不过三五天,难保楚渊不会狗急跳墙,北疆战事不远矣。”

岂料叶浮生学着楚惜微那讽刺模样,嘴唇一勾:“盈袖姑娘倒是有慈悲心,只是朝廷的战事自然有那帮子吃皇粮军饷的操心,我等江湖中人,也不嫌眼高心大多管闲事?”

“楚门主说的不错,他们皇家谁坐上龙椅,与我等并无关系,不过……”盈袖话锋一转,手指将玉佩挪开,露出金牌全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敌欲动,西南生乱,这也与我等大楚子民毫无关系吗?”

六角金牌,五头蛇雕,背刻“令”字,上头染着干涸血迹。

西川关外,山地相隔,是西南异族所在,其民风剽悍,世代供奉五头蛇神。

“这面金牌,是先行令。”盈袖脸上笑意消失不见,“二十天前,有胡商入城买卖,我发现他们做生意是假,打探城里情况是真,遂在他们出城时派人拦截,那些个商人……个个都是会武的好手。”

前朝本就是异族入关,杀不从,断不服,以胡蛮乱礼法,中原一度陷入混乱不堪之中,才有后来的义军揭竿而起,最终由大楚高祖率军推翻前朝,将这些个异族打回西川关外,至今虽有侵扰,俱也是些小部落的私自行动,不痛也不痒,比不得北疆蛮族进犯声势。

然而自先帝时期,大楚与北蛮在边关交战多年已占上风,后者穷兵黩武内虚甚重,偏偏统治者一心贪进,才有到今岁秋惊寒关的孤注一掷。那一战几乎倾尽北蛮余力,险些就破开惊寒关大门,却叫叶浮生杀了主帅胡塔尔,此人乃北蛮皇储,这一死不仅乱了战局,也叫北蛮内部争权夺利不得安宁。

正因如此,哪怕楚渊将反,叶浮生也并不担心北疆会被趁虚而入,反而端王若是能用得好棋,以楚渊造反抛出幌子,重整北疆军务,甚至迷惑外敌再设战局埋伏也非不可,届时北疆外敌之扰将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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