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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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渐深,张蕊珠不顾身边女史们的劝阻,仍然站立在天和殿廊下,看着那殿门外。她有些恍惚,愤怒和不平早已经慢慢消退,赵棣他总归会应承太皇太后的,她了解他。他待自己再好,也会权衡利弊。何况这也是先生赞成的事,一举几得来着,她记不清了。没有人顾及她想什么,要用她的时候才会想到她。

有几只雀儿仓皇归巢,啼叫得可怜。张蕊珠在那微颤的树叶中寻找它们的踪影,这洛阳宫城几十年来无皇帝驾幸,它们早已将那参天大树当成了自己的家,只怕是被他们惊吓到了。可见鸠占鹊巢日子久了,就会把别人的窝当成自己的不放手。

还是晚词经事多,说的话倒有几分道理,当年舅舅娶了荣国夫人,得了青神王氏嫡系多年来在清流和文官中的助力,官场上也有赖于她的谋划,十年也未纳过其他女子。那么赵棣呢?如何才能让孟婵毫无恩宠更无子嗣。自己帮了他这许多,还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宰相舅舅,他会不会投向孟家,礼待孟婵。她费尽心机,难道便这样为孟婵做了嫁衣裳?

赵棣下了肩舆,浑身酸痛,他铤而走险,在巩义刻意生了一场大病,却一直没能将养好,又来回奔波折腾,身心俱疲,见到廊下伊人正痴痴看着自己,赵棣心中一热,疾步上前握住张蕊珠的手:“你站了多久了?别累坏了身子和腹中孩儿。”

两人携手进了天和殿后殿,赵棣挥手喝令众人退下,仔细地打量着张蕊珠,歉然道:“你知道了?”

张蕊珠凝视着他,半晌才柔声道:“五郎,你应承了?”

赵棣不自觉地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垂泪道:“应承了。你怪我罢。”

张蕊珠看着他有点乱的发髻,出了会神,才哽咽道:“妾出身卑微,父母双亡,连宗谱都无,有姓氏而不得归,能侍奉郎君,已是天大的福分,从不敢肖想什么。官家身子还未好透,切勿因妾身费神,当保重龙体才是。”

赵棣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蕊珠如此识大体,他太对不住她,可他自己原来那些暗中联络的朝臣们,早已背弃他而去,如今文要靠太皇太后才能号令群臣,武要靠阮玉郎麾下的三路大军。他只是个傀儡皇帝而已,但不要紧,赵栩死了,太皇太后老了,阮玉郎见不得光,总有一天他能做得了主,再也没有人能替他做主,他定会好好补偿蕊珠。

张蕊珠在他怀中声音暗哑:“妾一想到五郎你要和别人同床共枕,心都碎了,妾身善妒,妾身有罪!”

赵棣只觉得怀里人儿不住抽动,不闻哭声,显然在极力隐忍着,热血上涌,低声在她耳边道:“珠珠你放心,就算那孟氏做了皇后,我也不会碰她一根头发,他日待我根基稳了,找个借口废了她便是。”

张蕊珠却哭得更厉害了,赵棣便又细细说起她的封号贤妃及一并加封张子厚一事。张蕊珠一怔,随即明白,孟婵和她都做了赵棣的后妃,汴京那四面楚歌的朝廷势必分裂,自有那反对苏瞻、孟在和张子厚的朝臣们落井下石趁机□□。

***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京兆府东城门,虽然秦州前线战事不断,京兆府也刚刚结束了围城之困,但却没有戒严,守城军士也只盯着那些形迹可疑之人。马车慢悠悠往城北而去,在元旭匹帛铺前停了下来。

赵栩掀开车帘,跳下车,那打晕他的村汉收了马鞭缰绳,跟着也跳了下来,将老汉和阿芳扶下车。

“郎君的亲戚是开匹帛铺的?”阿芳吓了一跳,眼睛金光闪闪。

赵栩笑着请他们入内歇上两日再回去,老汉却执意不肯,扯着孙女返身就要上车:“郎君既然到了,咱们就该回家去,再不回去家里田都荒废了。”虽然为了这位郎君将家里的五头牛才换了这一匹马,但孙女惹的祸,倾家荡产也要担着。

匹帛铺的掌柜见他们占住了店门口,带着几个伙计出来,见了赵栩,愣了一愣。燕王于壶口失踪一事传遍大江南北,不仅朝廷四处张贴悬赏寻找,元旭匹帛铺的总掌柜更是传令各处留意。他虽没见过殿下,可眼前这位身穿粗布衫依然姿容绝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掌柜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见赵栩看向自己,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殿,殿下?”

赵栩见他如此精明,倒笑了起来:“好眼力,你是京兆府的陈十八?”

掌柜的大喜,声音都颤抖不已:“殿下万福安康!殿下平安归来,大喜大喜。小人正是元旭匹帛铺的陈十八,是元初将军麾下——”

这元旭匹帛铺向来选在府衙周边,此时过往路人听闻燕王平安驾临京兆府,纷纷围了上来,倒把那瞠目结舌的老汉等人挤到了一旁。

赵栩走到那老汉身边,微笑着点了点头,登上了马车,转身对着周围民众朗声道:“本王乃先帝六子栩,被河东路叛军所迫,坠入壶口瀑布,幸得这几位宜川百姓搭救,可见上苍有眼。赵棣在这国难当头之时,蛊惑太皇太后,自立称帝,有负官家,违背先帝遗旨,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实乃大赵国贼,当人神共愤。本王将从京兆府领兵东下勤王,讨伐逆贼!”

那掌柜的立刻带着伙计们高声呼喊:“殿下万福安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议论欢呼惊叹声中,赵栩跃下马车大步进了匹帛铺。到了此时,阮玉郎后招尽出,他也无需隐瞒行踪和实力了。消息传得越快越好越广越好,让阮玉郎忌惮,让赵棣无路可退,还有,让娘亲妹妹还有阿妧放心。

外头被众人簇拥着问长问短的三个人,不知所措。脸红得发烫的阿芳回过神来,大声回答道:“那一天,我和阿红给田里送饭,路过河边,见到滩上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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