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2 / 2)
“我在。”
九娘霍地转过身,身后四五步外的桃花树下,赵栩正负手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已经看了许久,又似乎才只看了她一眼。可是他站在那里,仅仅两个字,九娘就松了一口气。
你在,我在。我在,你在。她说不清楚赵栩为何能令她不再慌张,不再忧惧。可她就是定下了神,安下了心。
日光透过浓密的花叶,浅浅地照在赵栩脸上,暗香疏影。九娘一时有些恍惚,这场景,这两个字,似乎在她梦里出现过好多回。接下来他会喊自己的名字,不是金明池时声嘶力竭恼怒不甘的喊声,不是粟米田里急迫万分撕心裂肺的喊声。
是轻轻的,像叹息一般的呢喃。
九娘一阵心慌意乱。梦里的赵栩会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呢喃也会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她想闭上眼甩甩头,甩开这梦境,可神使鬼差的,她竟然舍不得闭上眼。
赵栩贪婪地看着眼前有些恍惚的九娘。她鼻头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急汗,细瓷般的肌肤上泛着桃红,似乎在看着自己,又似乎透过他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她脸上有瞬间安心下来的踏实,有些迷茫,还有些羞愧。
“阿妧。”一声喟叹,发自肺腑。赵栩一步一步,朝九娘走去。他既然已经费尽心机卑鄙无耻了,若还不能达成所求,又怎会甘心?
九娘只觉得头晕目眩,是梦?不是梦?她手指尖一阵发麻,一用力,手中的信笺提醒了她,这不是梦。
九娘垂眸微微屈膝:“六哥。”人就往后退了一步:“请问六哥,这个从何而来?”
赵栩唇边掠过一丝笑意,似乎早意料到她会这么问,也自嘲自己竟然期许过她不会只关心这封王方手迹。他摇了摇头,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阿妧。”这两个在他唇齿之间往返过千遍万遍的字,此时道来,千言万语,还是一声叹息。
九娘只觉得眼前不是上次雨中给自己撑伞的赵栩,更不是那个一怒之下扔掉喜鹊登梅簪的赵栩,眼前这个赵栩,似乎和自己梦里的赵栩重叠了起来。她才镇定下来的心神,被他一唤,又乱了起来。
九娘不自觉地又连退了两步,背后顶上了桃花树干,撞落花雨一片。那经年的老树干坑坑洼洼纵裂结痂,撞得她背心刺疼。
“你啊——”赵栩一伸手,将她拉近,手指在她背后轻拂了几下:“撞疼了没有?”那口气,似乎他们还像从前一样,比起小时候,少了两个字:真笨。
他手指到处,疼痛就变成了酥酥麻麻,令人方寸大乱,比疼还可怕。
第154章
九娘的脑中一瞬空白后, 想往前走一步躲开那令她羞耻不已的酥酥麻麻,又怕有投怀送抱之嫌,更怕会如梦里一般万劫不复。想缩回自己的手, 挣了一挣,赵栩的手明明温热,却似刚出炉的铁钳一样牢牢禁锢住了她, 烫得她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
她竭力平稳着自己的声音, 沉下脸看向赵栩:“六哥,你, 先放开我。”
赵栩见她虽然竭力板着脸, 却波湛横眸, 霞分腻脸, 掩不住的慌乱和羞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七个字,越说越轻,已有语不成调,溃不成军之势。他心中忽地松了口气, 落下一块大石头。
阿妧, 你要骗人骗己到何时?赵栩含笑摇摇头,握着她手腕的手在她滑腻肌肤上轻移,两根手指搭在她右手掌心下方。那里一块小小圆形凸起,连着她的心脉,在他指下飞速悸动着。赵栩突然有种握住九娘那颗心的踏实感。这颗他早就在鹿家包子就触摸到的心,看似坚强,实则脆弱不堪,层层心防,不过害怕受伤。
九娘又用力挣了挣,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明明有日光花影映在他脸上,他眼中,却似在夜里在梦里在水里。赵栩的眼,她梦见过太多回,似笑非笑,似多情似有意,似乎什么都懂。并不是此刻此时眼前的这双眼,这双眼如熔炉,如火海,会将她卷入其中焚为灰烬。九娘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似乎浮了起来,沉溺在那一双桃花眼中。
可她心里,一个九娘是王九娘,也是孟九娘,在摇着她让她快些逃离,远远躲开,回到那尘世里宅院中,恪守礼法,不争不想。可还有一个九娘在拽着她拖着她,贪婪地怂恿她就当眼前是个梦,是个可以在余生里反复回味地甜美无比的梦。尽情放胆地看着他,任他这么握着,由他一声声喊得她沉醉其中。
哪个才是她自己?哪个才是她心中所真正要的?九娘恍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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