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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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之三人一动,陆修泽也动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陆修泽攻向的方向,却并不是张问之三人逃离的方向,而是匪镜真人——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匪镜真人手中拎着的魏谌!

匪镜真人吓了一跳,万没想到陆修泽会蓦然发疯。但面对这样的陆修泽,匪镜真人依然在关键时刻及时躲了开去,脸色微变,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修泽感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量——事实上,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拥有决定万万人生死的力量。

陆修泽知道,这是修行中急功近利,出了岔子的体现。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白得的,他连破两境,还能拥有如此力量,想来岔子不小。他此时能动用多大的力量,之后就会遭到多重的反噬……但这又如何?

陆修泽心念一动,黑火如潮水向匪镜真人涌去,同时五指成爪,向着魏谌击去。他感到心中有什么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但又源源不断地从空洞中流逝出去,最后只有一片死寂和虚无在他心中飘浮,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不甘,没有憎恨……这样的感觉,叫陆修泽竟从中感受到了轻微的愉悦。

于是陆修泽笑了起来,轻快又漫不经心,道:“做什么?当然是杀了他,让他去陪贯日真君。贯日真君既然为他做了那么多,那他定然是喜欢看中三师弟的,既然如此,三师弟便去陪师父,可好?”

陆修泽说着,一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得越发开心,那样的脸在这样狂烈的火焰中,比火焰都更为灼眼,但匪镜真人却看到了陆修泽深藏在笑容下的疯魔。

“你疯了吗?!”匪镜真人纵使已经十分小心了,但还是有几次没能从陆修泽手下护住魏谌。匪镜真人脸色难看,喝道,“你师父费尽心思要保护的人,你却想要杀了?你是想要让你师父死都不得安宁吗?你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我答应过贯日真君,要镇压地火。”陆修泽脸上奇异的笑容一点点拉大,化作癫狂,“但我从来没答应过他要保护这里的人——既然他那么看重这些人,我就让这些人都下去陪他,一时杀不完,那我就多杀一会儿,一天杀不完,我就杀一月,若一月还是不行,那就杀一年……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贯日真君看重的人,一个个下去陪他,你瞧,这多好啊!”像是见到了那美妙的场景,陆修泽脸上的笑越发大了。

“你!”匪镜真人被陆修泽一梗,气得险些没喘上气来,“你这个疯子!”

陆修泽大笑道:“没错!我就是疯子!!那又如何?!你看不惯我吗?你想要阻止我吗?”陆修泽声音逐渐上扬,最后化作狂笑,“你想要救他们吗?你想要杀了我吗?!那就来吧!”

“杀了我!或者让贯日真君来告诉我!”

“让他从地底爬起来,让他来告诉我要如何做一个人!”

“我从来都不是人!为何我要有人心?为何我要有人性?为何我要有同情?为何我要有悲悯?为何我要有公正?为何我要有正义?”

“若我真的能做一个人、真的能有人心、真的能有人性,那他为何又要抛下我?!为何要离开我?!”

“你告诉我,为什么?!”

陆修泽狂笑着,声音却凄厉如悲号,但只是三个呼吸的时间,陆修泽的声音便蓦然一敛,后又温柔一笑,道:“我想要你们死。”

陆修泽一顿,又如凶兽般咆哮道:“都去死!”

黑色火焰越发张狂起来,匪镜真人虽然有所隐藏,修为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不堪,但在元婴期的陆修泽面前,依然不能够敌,没有避让几下,就被陆修泽夺走了魏谌。

陆修泽身上黑火熊熊,如地狱恶鬼,临风而立,长发飞扬时,如灭世魔头!

他手中用劲,就想要当场掐死魏谌,匪镜真人心惊肉跳,在最后一刻厉声喝道:“你还记得那个养育你四年的白狼吗?!”

陆修泽手中一顿,蓦然望去,眼中煞气满溢。

匪镜真人毫不退缩,喝道:“你既然视她为母亲,那你若在这里杀了魏谌,你又如何对得住你的母亲?!”匪镜真人唯恐陆修泽不信,声嘶力竭,喝道,“魏谌的母亲,就是那个白狼!你忘了吗?在你最初的那四年,你视如母亲的白狼,你忘了她了吗?!”

陆修泽浑身一震,脸上笑容尽失。

匪镜真人步步逼近,厉声道:“那白狼非是天生狼形,而是被人逼迫,不得不化作狼形脱逃!她的真名乃是魏明月,是你师父的妹妹,更是你三师弟魏谌的母亲!当年魏明月带着魏谌从魔界逃脱,来到人间后被狼妖抢去幼儿。她本来想要去寻找魏谌,但是因为遇上了你,放心不下你,所以才滞留楚国,养育你四年。后她不幸身死,却也没有进入轮回投胎,而是放心不下你,这才以孤魂之体潜行万里,来到择日宗托梦于你师父,求你师父去楚国找到你、照顾你、养育你、救你!因为你,魏明月不但以狼身身死、将自己的幼儿置入险境,甚至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这世上谁都能恨魏谌,谁都能杀魏谌,但独独你不能!你若杀了他,杀了魏明月的独子、最后的血脉,你怎么对得起魏明月?!怎么对得起贯日真君?!”

此话一出,便如石破天惊!

陆修泽五指一松,魏谌便跌落在地。

魏谌今夜听到了太多,也看到了太多,以至于他无论听到了什么,都已经不会再意外了——是的,魏谌原本是这样想的。但在听到匪镜真人的话后,魏谌却依然忍不住惊骇,以至于跌落在地后的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瞧陆修泽。

陆修泽的面容模糊在了黑色的火焰中,魏谌看不清楚。

但魏谌能看到陆修泽颤抖的手,和他颤抖的肩膀——他是在哭吗?哭他所有的痛恨爱悔都不得不和他魏谌扯上关系?

然而陆修泽没有哭。

他在笑。

陆修泽笑了起来,由轻笑到大笑,由大笑到狂笑。

“我恨你们……”

他最看重的人,最看重的不是他。

“我不会原谅你们……”

他最爱的人,最爱的不是他。

“我……呵呵……”

他认为与他最亲密的人,最亲密的不是他。

“哈哈哈哈……”

——不是他……不是他,永远都不是他。

“可笑……”

陆修泽捂脸笑着,一边摇头,一边踉跄着后退。

“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陆修泽大笑着,又像是在大哭着,状如疯魔。匪镜真人不敢耽搁,将魏谌从陆修泽脚下抢来,掉头就走,陆修泽像是没有看到,没有察觉,只是不断摇头,不断后退,直到这坍塌的观日峰上已经再无他人,直到他退到了悬崖上最后一步,退无可退之时,他终于停下了。

“不……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答案,他还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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