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谋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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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幼年失怙,少掌门庭,服贾远游。 南至淮泗北至沧博,游商二十载受尽颠簸之苦,所好者,惟花草而已。只是那时终日为生计奔波,无暇赏玩花草。如今年岁大了,再没有力气到外间奔波,只好在家享享清福。好在子孙孝顺,知道我的喜好,故此遍寻花草移植于此,也算是以娱晚年。”

张家后花园内,张允龄与李植前后而行,徜徉于花海之。晋地不江南,不是个种植花草的好地方。但是宰相之家想要做些事也不是区区地形所能限制的,这处宅院凿地为圃,遍植花异草四季芳菲不断,于蒲州亦可算一景。

李植看着这些花草,不住点头称善连连恭维。张允龄又道:“花草虽好,却总是死物,老夫年纪大了,子孙绕膝仍觉寂寞,老妻又以下世,身边总要有个说话的人才是。”

“正是,学生也觉得老太爷身边缺少几朵解语花,实在美不足。”固然知道张允龄天赋异禀虽老不衰,家多蓄内宠,也听说有张允龄身边的丫鬟悬梁之事。但此时此地只能顺情说好话,李植又不是笨蛋,不会在这个时候泼冷水。

张允龄点头道:“是啊,汝培所言正和老夫之意。王生乃是我们蒲州的一个秀才,家一贫如洗偏生让他娶到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娘子。去岁踏青之时老夫偶见他们夫妻同游,真有明珠投暗之憾。结果没过几个月王生便暴毙了,甩下一个那么个小寡妇,也是让人心生怜惜。他家无隔夜之粮,哪来的财产葬夫,整个丧礼开销都是老夫一力承担,他家欠下的债便是十几石好米。如今本利相叠,已是四十石好白粮,一个妇人哪来的力气还债?总不能让一个秀才娘子沦落到烟花之地,损了读书人的名声。老夫发个慈悲,免了她的债务让她过好日子,她到是不欢喜,王家的族人还要去告,这真是让人心寒,都像他们这么闹法,这个世还有谁敢做好人?”

李植道:“老太爷放心,学生既知此事,不会坐视。察院会把这个案子要过来秉公而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许她以身抵债已是宽厚,怎敢纠缠不清?定要他们当堂具结,不再搅闹是。只是老太爷的好日子,学生却未备办什么礼物,这可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允龄哈哈笑道:“汝培这么说见外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再说一个仆妇而已,又哪算什么喜事,无非寻个由头喝几杯酒罢了。人年岁大了好热闹,越热闹越好,一会你写个贺贴可。”

李植满口子应承,沉吟片刻又道:“小生自风陵渡口过河之时,听了几个江湖闲汉交谈,言语似乎提到退思和尚方剑。这晋地面百姓愚昧,分不清戏与朝廷体制,退思巡按宣大,怎么可能到蒲州来?不过若是王家人也这么糊涂,跑到宣大去告状,老太爷面怕不好看。”

张允龄冷笑一声,“子维收徒有教无类,贤愚不辩。范进的孝心起汝培,可是差了一截。说来子维不但是他的恩师,更是他的媒人,他到了山西地面却不来看我,只送了封请安书信来,目太过无人!不过若说王家人告状,这倒是不至于,大同那个地方靠近边关,最近又有北虏游骑作乱,地面乱的很。王家人长了几个脑袋,敢到那里去送死?再说二弟在大同为筹办军粮,真若是有官司,自有他来应对。”

见张允龄如此笃定,李植便不再说话,只陪着张允龄赏花。张允龄指着花草道:“这里的花草其实不算好,真正好的花草在内宅,由我那孙女梦儿打理。她在家绰号花神,伺候花草最为用心,汝培随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李植连忙摇头道:“不方便……男女有别,小生万万不敢。”

“你是子维的弟子,又是乡亲,于老夫眼与家子弟一般,有什么可避讳的,正好让梦儿看看你这个世兄,随我来。”

说话间张允龄已经拉着李植大步向前,他的身体年轻人毫不逊色,李植又不敢挣扎,只好由着他拉拽向前。边走张允龄边道:“汝培是祖父那一代搬到扬州的吧?你祖父在扬州经营盐业,与老夫也曾见过,当时老夫说他虽然改了籍,但是一口山西土音未变,一听知道是乡亲。你的山西腔像极了你的先人,简直一般无二,半点扬州口音未带也是事。”

李植连忙赔笑道:“老太爷说的是。原籍虽改,乡音依旧,这一口山西腔我们祖孙三代都改不过来。家父当年在福建做藩司时,同僚还怪,怎么个扬州来的老爷,一口山西话。”

一老一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张允龄道:“说来也是缘分,老夫不止见过令祖,当年与令尊也是见过的,那时还是月港初开,老夫这个乡下的土包子要去开开眼界,便在衙门里遇到。人在异乡得闻乡音,那种感触你们年轻人是体会不到的。那次我们一见如故秉烛夜谈,算是忘年之交,只可惜天不假年,老朽这老骨头还在,令尊却已经故去,提起来令人唏嘘啊。是以汝培路过山西时,老夫听说你是故人之后,立刻派人给四维送信,绝不能亏待故人之后。咱们山西人做生意,靠的两样东西,一是信义,二是团结,差了哪一样都寸步难行。你也给咱们山西人争气,了二甲进士,也让你家光彩。”

“晚辈多谢老太爷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山西人帮山西人是应该的,不必客气。四维在书信里也没少夸奖你,说你聪明,有冲劲,学问也好,最重要的事人品出色。在督察院里是有名的直言敢谏,这很好。朝廷设立风宪,是让你们弹纠不法,为天子访查奸佞。所以做风宪的,必须胆子大,不能胆小怕事,更不能装聋作哑。不管是权臣还是宠臣,胡作非为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如此才是柏台风骨。”

两人边说边行,此时已经走过月亮门洞,来到内宅。走不多远,听阵阵琴声传来,曲声悠扬悦耳,如同天籁之音,李植脚步一顿,张允龄回头道:“汝培觉得此曲可能入耳?”

“这琴声空灵,不染红尘俗世,当真是仙家手段。如今提起丝竹一道多言东南,可是小生在扬州也不曾听过这么有仙气的琴声。”

“扬州铜臭气太重,污了灵气,自然不会由此超凡脱俗的曲声。实不相瞒,这是梦儿无事抚琴呢,你随我去看是。”

张允龄拉着李植一路前行,走不多远便见到花园一座八角凉亭,两个身材窈窕的丫鬟持扇而立,正一个身着大红袄裙的女子正在拨弄一张古琴,随着十指滚动,几只无名雀鸟围绕在女子身边飞舞盘旋叽喳不停,似乎在为她伴奏。

原本李植碍于男女之别不敢多看,可是这等景生平未见,不由把目光转过去,随即便呆住了。

美人!真正的美人。

从小生在扬州的李植美人不知见了多少,何况他才华出众家室又好,身边从不缺少美人。在秦楼楚馆也是出名的豪客,不知让多少花魁行首为之倾倒甘愿自荐枕席。可是跟眼前女子相,他所经历过的女子便成了土鸡瓦犬,连家那位品貌端庄出身名门的夫人,也成了不堪入目的黄脸婆。

光洁如瓷的肌肤,精致到极处的五官,配合她那如同仙女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李植的心跳骤然加快。这位本来见惯风花雪月的欢畅浪子,这时却变成了毛头小伙子,额头汗珠滚动,喉咙阵阵发干,连吞了几口口水都不曾缓解。

女子这时也看到了两人,琴声一乱随即停了下来,起身撩起裙子下摆向这边走来,随着她越走越近,李植的心也越跳越快。她年纪不算小了,但也不会超过十八岁,还不算老。看她的穿戴打扮应该还没嫁人,只是这么大了应该早有了婆家。可是张家几时有此绝色自己怎么不曾听说,更不知她许了谁家子弟……她是不是在看着自己?这么近的距离一定看到自己了。该死,自己今天为什么不穿官袍前来,也好让她知道,自己乃是朝廷命官不是个落第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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