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冬至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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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来到二堂时,已经从薛五口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情况。自从江宁奴变之后,城大户士绅基本达成了专业的保镖自己家养的护院更靠这样一个共识。即使是从忠诚角度看,家生奴也未必真得镖师,只要按照约定付款,镖师反倒是更值得信任。再加这次张居正京,都从鸣凤镖局要了四个镖师,大家更知道该这么做,是以整个江宁的商贾出门做生意,即使没有什么风险也会雇几个鸣凤的镖师作为仪仗,这支发现问题的商队也不例外。

虽然事发的位置还不到元县界,但是几十条人命在整个南直隶都要算数得着的大案,这么一起恶**件的幸存者,也变得非同小可。其实按一般商人的习惯,不惹麻烦,遇到这种事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但是鸣凤镖局镖师都是凤鸣岐的弟子门人,对于师父的话言听计从,知道师父要全面配合范进工作,遇到这种事都是主动前。这些镖师的工作室保护商队安全,其他行动只要不影响这点,商人也无权干涉。他们力主施救报官,商队负责人不管多怕麻烦,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人送回来。

胡二守在二堂门口,一见范进立刻抢步前行礼道:“姐夫。人在里面,我给他找了件棉袍,又给他弄了碗姜汤喝,总不至于冻坏。但是那人呆呆的,不知道能不能跟姐夫讲话。”

“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衙门里叫老爷,别叫姐夫!”范进瞪了他一眼,胡二身哆嗦一下,连忙向边躲。

盘琼的船队离开前,才把胡二放出来。虽然在整个关押过程没受什么大罪,但是整天关在阴暗的船舱里,人几乎都要吓疯。从那出来以后,他再见到范进,总像是见到妖怪,别提有多恭顺,再也不敢摆出小舅子的派头要这要那。限于自身能力,做衙役很不合格,但是干些跑腿之类的粗苯工作,总可以勉强支应。范进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也懒得好脸敷衍,过了年,准备打发到京里去家里看门,不让其在眼前碍事,是以态度也不怎么将。

等推门进去,见二堂角落里,一个裹着旧棉袍的男子坐在那。这衣服是胡二从捕快手里那里找来的,很是破旧,也不大合身,但是男子依旧挺直腰板正襟危坐,仿佛是在书房里读书。听到门响,回过身看了一眼,随即立刻起身行礼跪拜。

范进看看他:“你是沈三?仪征人?坐下说话吧。你们遭遇的不幸本官也很心痛,虽然事发不在元境内,但是大明子民,在自己国土受此惨祸,我们这些当官的心有愧。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枉死,本官发誓,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在这里没人能伤你一根毫毛,你可以把你的冤枉如实对我将来,本官给你做主。”

“不错,草民正是仪征人沈三。”声音听去有些沙哑,这倒也不怪,一口气百十来人被杀,其还包括他的至亲。不管是吓还是伤心,声音都不可能保持正常。事实他现在能正常的回答范进的问题,已经殊为不易。这里面范进的态度对于书生来说,显然也有很大帮助。等到他坐下身子,范进才发觉这人应该较瘦弱,这件破棉袍几乎把他包了起来。不知胡二是从哪找来的衣服,距离范进还有一段距离,一股酸臭味道已经扑鼻而来。

范进皱皱眉头,“下面人不会做事,你不要见怪,一会本官安排人,给你找一件新衣服。这段时间你住在衙门里,需要什么只管说,会有人为你安排。”

“谢过老父母。草民只想把乡亲们的尸体成殓起来,其还有……我爹……”

书生说到这里,又有些哽咽。范进也知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只有点头答应,不做评论。过了片刻,书生又道:“这次和我们一起来元的,都是我们这个庄子里的乡亲,那些叔伯兄弟遇害,一些婶子姐妹被强人掳了去,草民恳请大老爷做主,设法把她们救回。如果可以的话,给她们安排一份工作,让她们有一条活路。”

“本官尽力而为。你们从仪征是要到哪里去?”

“草民等人,是要来元。”

“为何?”

“为了活下去!”沈三再次跪下来,从怀摸出一叠稿高举过头,“范大老爷,这里是我们仪征沈庄百姓以及淮三百家灶户联名告的状纸,放眼江南,无一家衙门敢接,无一官敢问,只能求范大老爷为我们主持公道。我沈庄百条人命,也是死在这份状纸。求大老爷明察!”

范进接过稿,首先进入眼的不是字,而是一枚枚触目惊心的血色指模以及掌印。在每张纸下方,都写满了名字,每个名字是这些血色印记,对这年月的百姓而言,这种签名加按手印的方式,是最高的证明,证实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毫无虚假。这里面的一些名字,多半已经从这个时节消失,消失在这个清白世界,太平江山之下。饶是范进修炼易筋经有成,这一叠状纸的分量,也压得他手腕发沉,乃至连肩头都觉得格外吃分量。

他的职权管不到仪征,算眼下仪征率兽食人,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元县令只能管元,不能过问外县情况。当然,他可以书皇帝,或是把这些状纸转交朱琏。但是有人以生命为代价,把状纸送到自己手,范进没法做到这么从容地把状纸交给别人,然后心安理得。毕竟自己如今已是衣冠众人,做事总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对得起纱帽补服。

“宋国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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