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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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一片清辉。

姬文景立于一旁,夜风拂过他衣袂发梢,他伸手按住肩头画匣,也露出了淡淡笑意。

这一夜,无声无息地改变了许多东西,注定烙刻在了书院弟子们的心底,等到众人散去,各回院舍时,闻人隽悄悄拉住了骆秋迟,两人站在了十方亭外,俯瞰山头,长发被风扬起。

闻人隽仍自回味感慨着:“真是没有想到,你都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骆秋迟长臂张开,慵懒地靠在栏上,扭头对闻人隽笑了笑,忽然道:“你养过狼没有?”

闻人隽一愣,骆秋迟已经微眯了眸,自顾说道:“从前在东夷山上,我养过一窝狼崽子,它们很凶,很烈性,总也不服人,但也非无门路可循,既不能一味顺着,叫它看出你底子虚,弱得不堪一击,它们便会骑到你头上,愈发凶狠嚣张,冲你咆哮个不停,但也不能只用棍棒打压,越打只会越恨你,逮着机会就想狠狠咬上一口,甚至哪天一不留神,就会朝你脖子上撕咬下去……养狼并不难,最难的是把握好这个度,可惜我好不容易驯服了那窝狼崽子,东夷山却被人剿了,我没有机会驯狼了,倒进了这书院,冥冥之中,这是否际遇难测,奇妙难言?”

闻人隽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喃喃道:“我懂了,老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又懂什么了?”骆秋迟笑了笑,屈指一弹闻人隽额头,“当然,养猴子就简单多了,尤其还是一只这么怂的猴子,给个桃儿就窜我肩上,跟我回家,给我暖被窝了,你说对不对?”

闻人隽那头还没感慨完呢,这边又见这无赖本性,脸上一红,羞恼道:“不对!你又满嘴胡……”

她话未说完,骆秋迟已经将她脸颊一掐,猛地欺近她,气息喷薄:“好了,那就多加几个桃儿,小猴子,你要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

闻人隽一下瞪大了眼,心头狂跳不止,尚未回过神时,骆秋迟已经哈哈大笑,松了手,一跃而下,拂袖往山下而去。

她赶紧扭身望去,却见那身白衣飘然月下,背朝着她,挥挥手:“走了,我回去睡大觉了,记得月底给我做顿犒劳饭,等我去八大主傅那一考完,就上这十方亭来找你,这回记得带酒来,不然我可把你扔出亭子了……”

声音越飘越远,只有一身清狂匪气,似乎还弥漫在夜风之中,闻人隽跺跺脚,情不自禁啐道:“无赖,流氓,土匪头子……”

嘴角却不知不觉扬起,一双水眸清隽如画,长空下盈满了笑意。

☆、第三十四章:流觞曲水大会

如骆秋迟所言,月末时分,他顺利通过了八大主傅的联考,十方亭内,闻人隽也依约带了好酒好菜。

“你若想喝酒,马上就能喝个够了,再过几天,书院就要举行流觞曲水大会了,那酒可是从宫中运出来的,每一杯都甘醇无比,可不知比我给你带来的好上多少倍……”

“流觞曲水大会?”骆秋迟夹了一块鸡肉进嘴,漫不经心道:“就是那个一群人围个圆台坐着,台子周围有活水环流,酒杯顺水漂浮,漂到谁面前,谁就登台作诗?”

“什么圆台?那是金陵台,你今天去八大主傅那,应该考到这处地方了。”

金陵台在竹岫书院里已有多年历史,其外在呈圆形高高凸起,四周是流动的活水,围绕一圈设有席垫,每年流觞曲水大会上,书院所有弟子都将聚集在此,围绕金陵台而坐,点上雅香,看酒樽将顺活水而流,流到谁跟前,谁便要踩上石阶,踏到金陵台上,作诗行令,引以为风雅。

“知道,那圆台据说机关精巧,外围一圈是引了后山溪水而循环不息,我去瞧过几眼,确实很雅致,像你们书院子弟会喜欢的风格。”骆秋迟抿了口酒,继续懒洋洋道。

“什么我们你们,你现在也是书院的一员了。”闻人隽撑着下巴,凑近他:“你光知道这个地儿,但不知道从前办流觞曲水大会时,发生过哪些趣事吧,想不想知道?叫我声女师傅,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长亭山风掠过,吹动闻人隽的裙角发丝,她得意地冲骆秋迟眨了眨眼,骆秋迟径直拿筷子一敲她脑袋:“美得你,我没有很想知道啊,你千万别说。”

“不行不行,你快说你想知道,我要说,我要说……”闻人隽摇了摇骆秋迟的衣袖,一副赖皮模样,骆秋迟挠了挠耳朵,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勉强听听吧。”

闻人隽两眼一下发亮,兴致勃勃道:“老大,你还记得之前在东夷山,你让书院弟子来赎人,有个师兄姓冯,背书背得结结巴巴的那个吗?他跟我们女学甲班的尹三小姐,自小就指腹为婚了,那一回流觞曲水大会上,酒杯漂到了他面前,他却急得抓耳挠腮,在金陵台上根本作不出诗来,那尹三小姐气坏了,噌一下站起,提了裙子踩着石阶,蹬蹬蹬地就上了台,赶在锣鼓敲响前,替他将诗作了出来,可还没等冯师兄松一口气,尹三小姐就扭头冲冯师兄大喊了三声,‘草包,草包,你这个冯大草包!’,冯师兄受惊之下,连连后退,竟不小心跌到了水里去,顿时全场都乱了套,尹三小姐也跟着跳下了水,我们都以为她要去救人,哪知道她狠狠踢了冯师兄一脚,冯师兄一下摔个四脚朝天,好不狼狈,还在水里闭着眼睛一顿扑腾,说要淹死了,淹死了,其实那水浅得很,连膝盖都没过,把大家逗得都笑出声来,尹三小姐本来气呼呼的,后面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冯师兄见大家乐够了,便在水里一抹脸,站起身来,抖抖衣裳,凑到尹三小姐身边,摇摇她的手,轻声道:‘小慈,不生气了吧’,尹三小姐脸一红,赶忙把手抽了出来,冯师兄一个没站稳,结果又跌回了水中……”

十方亭里,闻人隽忆起当日场景,忍不住又拍桌而笑,骆秋迟也微扬唇角:“这人的确有趣,我对他有几分印象,那时他来了虽胆色平平,功课不济,但赎人时毫不含糊,将那姑娘的手攥得紧紧的,我那时还以为他是怕的,哪知他们原来是娃娃亲,那他除却怂了点,真心倒不假,甘为未婚妻涉险,他一定是很喜欢这位尹三小姐的……”

说到这,骆秋迟话锋一转:“往年的流觞曲水大会上,付远之,是不是都是最出彩的那个?”

闻人隽笑意一顿,抬起眸,有些忐忑:“你,你怎么又想到付师兄了?”

“随便问问而已,你至于这么紧张吗?”骆秋迟哼笑了声,随手将筷子往酒坛上一敲,深吸了口气:“说来还真想见识一下从宫里运出的美酒,看看天家的东西,是否真的非比寻常……”

风掠四野,两人亭中对坐,山岚鸟雀纷飞,天光正好,却丝毫未注意长亭之下,一道人影遥遥望来,青衫落拓,对着亭中有说有笑的二人,默立许久。

满眼苦涩,满心黯然。

云卷云舒,转眼到了月初,流觞曲水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暖阳照在金陵台上,草木摇曳生姿,流水潺潺不绝,书院弟子坐满了一圈,个个脸上带着跃然笑意。

所谓幕天席地,才子佳人,风雅盛事,不外乎是。

女学的弟子皆悉心打扮过,好些人不住偷偷瞥向对面的师兄师弟们,偶尔交头接耳,一脸红晕地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这是一个再光明正大不过的场合,就连胆小如赵清禾,也隔着缭绕的雅香,悄悄望向人群中那道清冷身影。

被望着的人却毫无所察,只是皱着眉头,向弯腰一个个挪过来的“竹岫四少”道:“全挤这边来做什么?你们那边没位置吗?”

谢子昀硬生生挤到了骆秋迟旁,一屁股坐下,心满意足叹道:“嘿嘿,这不是想挨着骆兄弟嘛,万一到时酒杯漂了过来,咱们还能有个人照应着,你说对不对,姬世子?”

姬文景冷冰冰着脸:“别叫我,作首诗而已,又不是上刑场,至于挨这么近吗,一个个跟串饺子似的,也不嫌胀破了皮。”

谢子昀被一刺,刚想开口顶回去,却看了看身边的骆秋迟,悻悻道:“懒得跟你计较。”

他又往骆秋迟旁边挪了挪,探脑袋冲姬文景嘻嘻一笑:“我就爱同骆兄弟挨得近,关你什么事?”

姬文景翻了个白眼:“脑子有病。”

坐在中间的骆秋迟笑了笑,阳光洒在他俊逸疏朗的眉眼上,勾出一圈金边,倍显意气飞扬,风姿卓秀,看得对面不少女公子都呆住了。

相隔不远的付远之只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倒是身边的孙左扬看不过眼了,哼了哼:“一群狗腿子。”

骆秋迟朝对面吹了声口哨,那群女公子便羞赧叫了声,齐齐低下了头,坐在其间的闻人隽很是无奈,冲着骆秋迟不住挑眉,比出口型:“老大你太骚了,收敛点。”

她今日换上了宫学女弟子户外的一套素纱云烟装,轻纱飞舞,淡雅清新的柳色,显得一张脸白皙如玉,腰身纤秀,额上还点上了精致的扇形花钿,更添一番清隽柔美,气质灵秀动人,骆秋迟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又吹了声口哨,遥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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