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1 / 2)
袁恕己忙问是什么,狄仁杰道:“第一,若不是皇后,为什么张公公转述朱妙手的话,会那样笃定地认为是皇后。毕竟当时宫中的人都以为是废后王氏动的手。”
猜疑说是武后亲自动手的传言,是在王皇后被废很久之后才有的,而朱妙手却是在小公主死后不久就“离宫”了,后来当然都知道是带了小公主、也就是阿弦去了的……可那会儿他又为何能“未卜先知”,听说了此后的流言的呢?
总不会是老朱头自己“臆想”出来的。
袁恕己灵机一闪:“阿弦曾肯定说不是皇后动手,那么这两个说辞之间就互相矛盾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朱头并没亲眼见到皇后动手,而是、有人……误导了老朱头?”
狄仁杰连连点头:“少卿说中了要点,我正是这个意思,既然十八弟否认了是皇后,那么我们就认定不是皇后,既然并非皇后,那朱妙手就绝不可能亲眼见到皇后杀女才说出那番话来的,既然不是亲眼所见,当时皇后杀女的流言又未开始传播,那么,是谁误导了朱妙手呢?或者说,是谁向朱妙手传达了这个错误信息?”
这一句一句说下来,条理清晰之极。
袁恕己浑身汗毛倒竖:“你是说,有人故意告诉朱伯伯这错误消息?可是……此人到底是谁?按理说朱伯伯一生都在皇宫之中,他又是个老辣精明的人,这种话又如此惊世骇俗,他本该不会轻易听信才对呀。”
狄仁杰道:“少卿你又敲中了我心中怀疑的另一个要点。——不错,这个向朱妙手传信的人,一定足以能够取信于他,或者说,朱妙手绝不会怀疑此人所说的是谎话。只要这么去推,那么……当时宫中到底有些什么人,这些人所说的话会让一个精明的宫中老人都会毫不怀疑地上当呢?”
袁恕己紧锁浓眉:“当然一定是让朱伯伯深信不疑的人……是他的亲信?比如张公公?”
“这勉强算是一个,但若是他,他为何这么做?”狄仁杰摸了摸下颌的胡须。
袁恕己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等等,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误导朱妙手,那真正扼杀小公主的凶手又是谁?会不会就是这个故意说谎误导之人?”
狄仁杰道:“照目前的情势来说,十有八九。第一,朱妙手伺候太宗皇帝出身,绝不是好哄骗的,这人虽足以取信于他,可当着他的面说谎,必然也冒着风险,敢冒这样的风险,如果说是为了别人掩饰行迹,有些说不过去。”
袁恕己道:“这么说,只要找到了这个向朱妙手传假消息的人,那同样就找到凶手了?!”
狄仁杰肯定地回答:“是!就算我们的推测有误,传消息跟杀公主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他们之间也必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狄公,”袁恕己举手,突然语出惊人:“你说,倘若当初真的是王皇后动手,而宫里有个人想维护王皇后,所以故意说是武皇后……有没有这个可能?”
狄仁杰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他才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比如当时废后身边也有几个伺候的老嬷嬷,跟朱妙手是相熟的,但是……如果真的是废后身边的人向朱妙手说这假消息,你想,朱妙手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吗?”
老朱头当然知道当时的王皇后跟武昭仪之间势同水火,——小公主突然暴毙,假如王皇后的亲信告诉朱妙手是武昭仪杀死亲生女儿,别说是伺候过太宗深知宫中法则的老朱头,就连袁恕己都不能相信。
袁恕己叹了口气,这个思路行不通。
但是他的这句话,反而提醒了狄仁杰。
狄仁杰思忖道:“当时的废后跟武昭仪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所以,如果是武昭仪的对头跟朱妙手说这假消息,朱妙手一定会以为对方是在栽赃陷害。但是……我们不妨试着往相反的方向想。”
袁恕己道:“相反?”
狄仁杰道:“方才你我说过,要让老道的朱妙手毫不怀疑地相信一个谎言,这人要怎么才能做到?那……如果说,这传播谎言的人,不是武昭仪的‘死对头’,而是武昭仪的‘亲信’呢?”
袁恕己又体验到脊背发寒的感觉:“你、你是说……当时是武皇后身边宠信的人,告诉了老朱头是武皇后杀死小公主?”
“嘘,”狄仁杰走到门口,看看门外无人,才回身对袁恕己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就算这个人跟朱妙手并不熟悉,也足以让朱妙手相信这件事了,毕竟,如果是武皇后的亲信,这亲信绝对不会陷害自家主子,也只有这样身份的人说出武皇后杀女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朱妙手才会毫不怀疑地相信!”
袁恕己简直不能呼吸,他伸手捂着自己的嘴,那不敢说出的话却憋在心里,憋的他原地打了个转。
“说来说去……是武皇后身边的人搞鬼?那么……这杀死了安定公主的,岂不是也是皇后身边的人?”袁恕己的心跳激烈,隐隐牵扯的头也开始疼,他几乎盼望狄仁杰出声否认自己这种说法,但狄仁杰偏偏笃定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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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俨的侍从及时地来报了信。
袁恕己的心还在方才的震惊里没有反应过来,闻言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子府?太子李贤对阿弦向来不错,又有何险?
狄仁杰从后过来道:“明崇俨向来有非常之能,他既然这样说,必定事出有因,少卿快去。”
袁恕己正要往外,狄仁杰又叮嘱道:“少卿……去东宫后斟酌行事,尽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好?”
袁恕己回头,两人目光相对,狄仁杰叹道:“太子毕竟是储君……至于明大夫、他可是皇后的人。”最后一句,狄仁杰压低了声音。
袁恕己向来不知道这位狄大人在朝堂上是何立场,狄仁杰也从来不曾表露过,但是从这一句里,他听出来了。
“好,我尽量。”
袁恕己答应,心里却多补充了一句:若太子并未伤及阿弦,自然万事好说,但如果……那可就顾不得什么储君、什么皇后了。
狄仁杰负手目送袁恕己离去,面上露出思忖之色,然后他重回到房中,望着桌上那一堆厚厚地卷宗,陷入沉思。
动手的人若是武后的亲信,那这人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这倒是有点好办了,毕竟当初武后虽一怒杀了许多宫人,但对于身边重用的人,自然不会去动。
现在……只要查明从当年皇后还是武昭仪的时候就崇信的人到底都有谁,距离真相就更近一大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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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宫。
才刚下马,就见前方街角也正有数匹马转了过来,他瞧了一眼,见都是宫内禁卫的服色,而当前一人,竟是陈基。
明崇俨派去的人并未告诉他说也通知了陈基,袁恕己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暗叫不好。
狄仁杰还指望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今陈基来了……这事只怕捂都捂不住。
两人照面,却彼此心照不宣地并未说话,只是各一点头,便上前让东宫门人禀报。
在等候的时候,袁恕己道:“先前阿弦进宫,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陈基道:“并没有大事。”
袁恕己知道他已经贵为武后亲信,等闲不会把宫中的事泄露给自己知道。于是哼了声,并未再问什么。
陈基淡淡一瞥,见跟随的禁军都在身后数步之遥,他便压低声音道:“不过是娘娘因张公公的口供动怒,多亏了阿弦前去说情才免了张公公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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