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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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合开始的时间乃辰时三刻。

因为是斗核大会最后一次比赛,所以第三回合格外注重,特地选了一天里最好的吉时作为开始。周围观赛的人也多了起来,与昨日那般,天色昏昏沉沉时,会场周围就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然而,今日唯一不一样的是,六位本该万众瞩目的核雕技者,一个也没出现。

参赛者的棚子里空荡荡的,晨风吹过,略显寂寥。

直到六位核雕师,以及两位主办者还有本城县令都出现在对面的棚子时,六位参赛者仍未出现。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场外越发嘈杂。

一随从匆匆入场,禀报道:“启禀大人,五位核雕技者天未亮已经离开了客栈,殷家那位姑娘也是如此。”

六位核雕技者不约而同地天未亮就出发了?

上官仕信说:“再等等吧,兴许昨日六位核雕技者惺惺相惜,今早相约谈核去了。”

上官仕信发了话,且如今比赛时间尚未到,洛原也只好作罢,让随从退下后,洛原望了眼远处守在入口的阿四,随后目光又不着痕迹地收回,含了笑与上官仕信说话。

比起穆阳候,上官家的这位少东家真是温和到了极致,说话直令人如沐春风。

终于,离辰时三刻还有半刻钟时,六位核雕技者姗姗来迟。

六人是一同出现的。

还倒真让上官仕信说中了,今早卯时一到,六位核雕技者都精神抖擞地起来了,只是由于昨夜穆阳候发了话,今日会送他们过去会场便只好山庄里溜达。穆阳候起得迟,众人也不好催促,这么一来二去的,索性凑在一起谈核,猜猜今日会出什么题目。各人说了各自的猜想,山庄里的美婢奉上可口佳肴,一群有共同嗜好的人相谈甚欢,险些忘了时辰。

六人来得迟。

如今一来,连参赛棚子也不用待,直接入场。

见过昨日穆阳候的排场,洛原今日自然不敢怠慢,没考虑到日头毒辣,反而让穆阳候的仪仗华盖派上用场,怎么看都像是他失职。所以一大早,会场上已经矗立了六张新的桌椅,木椅还是有扶栏的,上面铺了猩红软垫子,身后还六个随从擎着巨伞,六个侍婢摇着团扇。桌案上的食盒也是有四层,里面的吃食亦是色香味俱全,方方面面为核雕技者考虑到了。

整体规格自然比不上昨夜穆阳候的准备,但此番下来,也不算差,在恭城而言,都算得上一等的待遇。

不少昨日没进入第三回合的核雕技者见着了,眼都红了。早知有这样的待遇,昨日便再努力一些,争取进入第二回合,享受一下也是好的。如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真真是羡慕极了。

六人一落座。

洛原又犯愁了,眼下参赛的核雕技者是来了,可那位爷还没到。今日不同昨日,今日可是特地定了吉时的。眼见辰时三刻将到,入口处又匆匆跑来一人,洛原定睛一看,不正是穆阳候身边的那位郎君么?

言深道:“侯爷迟些再过来,斗核大会可先开始。”

言深过来时,洛原是走了出来迎接的,离六位核雕技者并不远。

言深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进了阿殷的耳朵里。

她有点印象,今早在山庄里见到一个面生的郎君,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仆役侍卫,三四旬的年纪,倒有几分威仪,其气度看起来像是永平的贵人。

大抵也只有是贵人,才能让穆阳候接待吧?

铜锣声响,嗡嗡震天,拉回了阿殷的思绪。

斗核大会最终回合正式开始!

一贴了封条的卷轴放在红木托盘里,被一小童呈上,送到了洛原的身前。洛原笑道:“少东家也是主办人之一,前两回合由我起头,第三回合压轴还请少东家起头。”

上官仕信没有推辞,直接撕开封条,又打开锦袋,取出了一轴卷轴。

手臂一样,卷轴挥开。

偌大的一个“夏”字展现在众人面前。

第三回合的题目,只得一字——夏。

一说起夏,核雕技者们自然而然就想起荷花。夏日炎炎,朵朵粉荷盛开,方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亦有“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的湖光山色。夏日里自然不仅仅有夏荷,可于核雕技者们而言,荷花是最容易也是最常雕刻的。

题目一出,六位核雕技者陷入了沉思。

荷花不是不可以雕刻,但没有任何疑问,当场所有核雕技者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与荷花有关。要想夺魁,雕刻荷花难以脱颖而出。

阿殷第一个想到的主题亦是荷花,她甚至迅速地在脑子里构出一幅湖光山色十里荷池的景象,岸边有鲤鱼,荷花盛开,还有亭亭一角,正是夏意盎然的景致。

这样的核雕突出夏之一字,最关键的是在荷花与岸边鱼儿的雕刻上。

核雕不似作诗,寥寥几字便能刻画出一幅生动的画面。核雕限制的因素太多。凉亭四季如一,能展现夏季的活力,唯有在盛夏开放的荷花,还是开得最灿烂的时候,以及湖面上的鲤鱼。春夏秋冬的鲤鱼都一样,但表现却不一样,冬天万里雪封,湖面结了冰,鱼儿只能留在湖底。而夏季的鲤鱼常在湖面探出半个身子,嘴巴大张,仿佛也觉夏季闷热。

阿殷打开了木盒,取出雕核器具。

她知道大家首先想到的肯定是以荷示夏,但她方才所想象中的景致太美,若不雕刻出来,倒是可惜了。这样的一番夏景,若能每一处都雕得仔细完美,也一样能让人动容。

“殷氏开始雕刻了!”

“前两回她都是最晚动刀的,第三回居然是第一个拿刀的。难不成前面两回她还隐藏了实力?”

“真好奇她会雕刻什么……”

人群里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其余五位核雕技者也受到影响,忍不住侧目望去。她依旧没有用纸笔,她桌案上的纸笔形同虚设。她毫不犹豫地便用锉刀去皮,下刀利落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样的敌手当真叫人害怕。

五位核雕技者心有余悸,也顾不得阿殷雕刻什么,赶紧回神苦思冥想。

第三回合的坐席安排是横了一列,周六郎在第二回合是在阿殷之后第二个得到桃核的,因此算是第二回合的第二名,最终回合被安排在阿殷的身边。

他毫无头绪,思来想去仍没想出个好核雕来,眼角的余光一瞥,桃核的一角荷花渐现。

周六郎微怔,没想到阿殷居然雕刻最常见的荷花。

他先前没有考虑荷花的,可如今见阿殷选择了荷花,脑子里渐渐出现一幅美人采荷的图画,当即眼前一亮,也不管阿殷了,提起笔便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第三回合的时间不短,从辰时三刻到夕阳西下,足足有五个时辰。

在一个时辰过后,穆阳候才到了,依旧是前呼后拥地进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起身行礼,正在斗核的六位核雕技者也不例外。阿殷本是全神贯注的,可穆阳候一来,思路便被打断。

她看着穆阳候,没由来的有点发呆。

这样的一个郎君,昨天早上在马车里那般亲密地抱着她,她坐在他的膝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在享受的,如同在吃自己喜欢的糕点,入嘴了,回味无穷。

也是这样的一个郎君,昨夜里牵着她的手,十指相交,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缱绻。

可也是这样的一个郎君,他前呼后拥,只手遮天,身份高得像是天边也采撷不了的云朵,遥远得只能探脖仰望。

谢少怀的身影蓦然出现她的眼帘中,令阿殷当头棒喝。

谢家小郎不过是县令之子,门当户对已让她熬了五年。更何况那是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且还不似谢家小郎那般容易掌控。

“嘶……”谢少怀吃疼地倒抽一口气,登时对身边的洛娇瞪眼:“你疯了!”他拍着手臂上的淤青,又咬牙切齿地道:“这里是会场!前面有贵人!你到底识不识得大体!”

洛娇道:“你以为我不知你的眼睛望哪里?你注意点!我才是你的正妻!我在你身边,你眼珠子都黏在那个狐媚子身上了!”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昨天夜里,枕边人满嘴梦话,不停地喊“阿殷”,恼得她一脚把他踹醒了。两夫妻再次分房而眠。今日一见到阿殷她心底就来气。本来她才该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有功曹当兄长,有本城县令当公公,她的一举一动都该备受关注。可现在,通通都成了那贱狐媚子的了!她却站在角落里,无人注意她!甚至有人见到她,还会望向她的断指!

洛娇越想心中越气,又拧了谢少怀一把。

谢少怀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道:“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洛娇面色铁青,若不是顾及现在的场合,她早就跟谢少怀打起来了。他怎么敢休她!她恼道:“你以为休了我,就能娶那个狐媚子吗!你别做梦了!”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突然间平静下来,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她很快连恭城也待不下去了。”

谢少怀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洛娇高兴起来,说:“我就一句话,你想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

穆阳候来之后,阿殷竟分了好几次神。

祖父曾说,雕核时不能分神,若分了神,无法融入核雕的意境里,便无法雕出好核雕。

她试图拉回自己的思绪,可是总无法进入湖光山色的美景里。她搁下锥刀,闭目沉思。祖父还曾说过,雕刻出自己心目中的核雕时,定会有一股喜悦油然而生,令自己忘乎所以,只沉浸在核雕的寸微世界里。

夏季里,她最喜欢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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