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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城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城市,出个门到大街上一走就能将左邻右舍见完。

严久深在这一片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只不过这名声不太好。

混混、刺头儿,不学无术、顽劣不羁。小孩见了就绕着走,大人见了就远远地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不好好学习就得像他一样,满大街的浪荡,没个正经、丢脸。

池岁就不一样,每次撞见他,就非要往他身上撞一下,再一副害怕小心的模样低头道歉。

严久深觉得好笑。

要是上一世没车祸前他起了兴想要逗一下池岁,他可能还会一直以为池岁怕他,然后他就会一直和人保持着距离了。

怎怎么往上走啊?池岁跟在严久深身后,在要走过严久深屋那层楼的时候,池岁还是忍不住扯了一下严久深的衣摆,心想严久深是不是走过了。

严久深回眸一挑眉,你家不在楼上?

池岁一噎,默默地点了点头,在。

严久深带着人又往上走了一楼,刚好站到池岁的家门口,在池岁恹恹地拿了钥匙准备去开门的时候,才揶揄了一句,怎么,还真打算去我家了?

池岁往锁孔里怼钥匙的手一歪,钥匙没能怼进去。

他眨了几下眼睛,微抿着唇回头好似控诉地看了严久深一眼,不是你说的吗?

严久深简直被池岁这么急哄哄把自己往外卖出去的模样气笑了,曲手敲打了几下池岁的脑袋,小朋友,你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呢?

老师没教你不要随便跟着一个不知目的的陌生人走吗?更何况还是去陌生人的家里,不怕我把你绑票拿了钱,再把你撕票了?

怎么敢这么相信我?

池岁低头回去开门,十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知道目的啊,不就是要赔偿吗。

嘀咕什么呢?严久深压低了声音凑到池岁身旁问了一句。

池岁飞快地摇头,迅速将门开了,准备进屋,我回去

池世行!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门一开,里面的争吵声就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余艳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怎么?现在没钱了,你又想着那贱女人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是想那女人了,也别想着去找!我和池铮在一天,我就

池岁愣了一瞬,飞快地将门关上,把余艳还没喊骂出口的话给堵在了门里。

晚自习的时候,秦珂说的他爸加班没空来接他,他早就知道是个骗人的谎话。果不其然,跟他爸带回来的阿姨有关,估计是池世行又去找了他妈妈,余艳阿姨发现了,心里不高兴,就闹。

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池岁习以为常,甚至偶尔对门的邻居听到了问过来,池岁都能敞开着门,让邻居听个热闹。

但这会儿就是不想让严久深听到,不是觉得家丑不想让人见了,而是,不想余艳说的那些脏耳朵的话给严久深听到了。

挺热闹的。严久深见池岁二话不说就将门关上了,轻咳了一声,特意避开了刚才的景象,手指伸到池岁的发尾,捻了几绺发丝,走吧,小朋友,敢不敢去我家坐会儿?

池岁刚还想着等严久深走了,他再开门进去,这时候听严久深说这话没能反应过来,傻傻的将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不是说,不能跟着不知目的的陌生人去他家里吗?

还会被撕票。池岁垂眸思忖了一下,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严久深:

栽自己的坑里去了。

我能有什么目的,守法遵纪好公民,邀请看起来无家可归的小朋友去我家里暂歇一下,违法吗?严久深揉着池岁的头发,带着人往楼下走,再说,你这么点肉,卖都卖不出去,撕票能撕个什么出来?

池岁哦了一声,又忍不住辩解,一百多斤呢,猪肉都二三十多一斤,我还能值不少钱的。

那是挺值钱的。严久深掏了钥匙出来,将门开了,那我考虑考虑,给再喂胖点。

好卖钱?池岁在严久深身后小心地挪了视线,扫了一眼严久深的屋子。

意料之中的没有其他人,屋子里的生活用品,视线可见的全是严久深一个人的。

你怎么老想着把自己卖出去?严久深在门口的鞋柜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拿了一双勉强合适池岁的拖鞋,将就穿吧,我以前的鞋子。没想过有一天我家里会来小朋友,没准备小朋友的鞋子。

池岁抿了抿唇,脱掉沾了泥水的已经黑脏的白鞋,和湿透的袜子,光了脚踩进严久深以前穿过的鞋子里,颇为小心地跟着严久深往里面走了几步,生怕将拖鞋弄脏弄坏一样。

穿帆布鞋还敢在泥坑边上蹦跶?严久深换了鞋,低头看了一眼池岁已经湿透了底的白鞋子,语气严重,鞋这么湿,脚不凉?本来想让你坐坐玩会儿,但现在还是让你去洗个热水澡。

不不用,我等会儿回去洗一样的。池岁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白鞋子,心情还挺好,他光明正大地进严久深的屋子了,还和人正式地说上了话。

虽然如果不是撞到了严久深,他白鞋也不会这么脏湿,但没有比和严久深说上话更重要的事了。

行行好,小朋友。严久深领着人进屋子,拿过池岁那双脏掉的鞋子提在手上,推着人到浴室门口,你这要是从我这里出去,明天一感冒,我这不好的罪名里又得添一条恐吓小孩,使其生病了。

那都是他们瞎说的。池岁讷讷地道,忍不住为严久深辩解。

严久深笑笑,行行行,瞎说的。但你还是进去洗洗,泡个澡,最好把你脚给泡暖和,我不想明天见到你的时候,你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对着我来。

明天见到你的时候。

池岁忍不住在心尖将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地轻喃了几下,对着严久深点了一下头,好。

进去要关门的时候,池岁想了想,又从门缝里探出一对温润澈亮的眸子来,轻声地说:我感冒的时候,肯定不会在你面前晃的。

感冒会传染,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颗糖就能拐走的小朋友确定不来一个吗~

谢谢大家,鞠躬!

第4章 检查

在严久深伸出手又想在他额前敲打一下的时候,池岁一下就缩进了浴室里,我洗澡了。

嗯,泡热了再出来。严久深哑然轻笑,扬起了好久的温润目光沉了下来,他低头打开手机,再定定的看了几眼手机上的时间。

2020年10月15日,晚上九点四十。

车祸那天,是11月20日,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

他在那天,神情恍然跟随着到来的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接受了池岁极其荒谬的死亡,见过了池岁的亲生母亲。

没有任何人责怪他。

他怅然若失地回到家里,蒙头躺下,从那件灰黑色的套头衫里,将那些所有的糖都塞进了嘴里,嘎嘣嘎嘣地全都咬碎,又咬破了纯牛奶的包装盒,蜷曲在被子里,将牛奶喝光了。

可他还是没能想明白,池岁怎么就敢冲出来,把他撞开。

他怎么敢。

而后一夜失眠,他辗转反侧,终于在手机上的时间指向清晨六点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身躯恍若被扭曲了,难受得他要呕吐出来。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正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将人怼在墙上,夹了烟的手在那人脸上招呼着。

这是那天晚上,他在后街的黑网吧玩游戏,莫名其妙被这些人挑衅了,然后他按着对方说的地点,出来将这些人教训了一顿。

他顿了一瞬,脑子里浮现出池岁的年级,什么时候放学,什么时间会路过哪里。

然后他架都没打完,紧赶慢赶地跑了过来,刚好看见池岁活泼乱跳的在小弄口里。

他当时在想,他是不是有机会问,池岁怎么敢把他撞开。

可是池岁不记得。

严久深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余光瞥见他手里还拿着的池岁的脏鞋,一瞬间思涌回泉,提着鞋子到浴室旁边小门的洗衣间里,放进盆里,倒了洗衣液将鞋子泡着。

左右看了会儿没有什么变化的房间,严久深想起来,池岁洗完澡没有换的衣服,又拐进房间找了几件稍小点的衣服给池岁放在了浴室门口,给你找了衣服放门口,等会儿洗完澡拿进去换上,听见没?

池岁脱光了衣服,正弯下腰,伸了手去摸浴缸里水的温度,闻言慌乱了一瞬,明明知道严久深在门外看不见,还是扭头看过去,好。

说完他的手在浴缸里晃动了好几下,试着水温差不多,才小心翼翼地躺进了浴缸里。

在他们这边,家里安浴缸的,可能就严久深独一个了。绛城的生活质量偏低下,尤其是住在这种弄口里的,大多都是缺钱的,家里安个热水器都要思虑良久,更何况安一个占位置的浴缸?

池岁他家里都是淋浴,偶尔热水器发毛病的时候,还得在厨房烧了水,拿大桶接着,提到卫生间里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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