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十一(1 / 2)
……杀光?!
鱼草丫头面露惊恐。
但院子里的士兵们,却对这句话无动于衷。
顺天大将军名声非人,传闻他在山上当强盗头子时,曾大杀女人为宴。
但占据南桂城后,他虽荒淫无度,几年下来强行抬进府中的大小夫人十多个,招进去的丫鬟也常常被欺辱,但半夜从将军府一卷草席抬到乱坟岗的数量,见着也就和过去南桂城里的权贵人家差不多。
一些聪明人就觉得,所谓“大杀女人为宴”,只是北方文人传出来,污蔑顺天大将军名声的。
石熊保了南桂一城,滔州半边,不遭兵祸,这天下难道还有比他更好的统治者吗?
鱼草丫头在码头上混,听闻过好几种说法。自觉也是个聪明丫头的她,认为那些聪明人看得很对。
她曾在慈幼院,给其他年幼的女童说过这些传闻看法。当时石青的神色十分古怪,可鱼草丫头不曾在意。
现在她站在将军府的前院,只感背后一股凉气袭来,让她毛骨悚然,无法站稳。
“大杀女人为宴”这种事……
不会是真的吧?
鱼草丫头努力控制打颤的牙齿时,将军府里渐起哭声。士兵穿梭于雕梁画栋,拽出一个又一个女人。
她们有些是丫鬟,有些是侍妾,还有舞姬和乐姬。
过去几年里,她们每日在这座府苑里斗得姹紫嫣红,分成好些个派系,互相看不起。但今日,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时,无论她们穿的是锦衣罗裙,还是粗布草钗,她们的神色气质,竟没多大区别。
阿晕垂目看着一切发生,并没有立刻出言阻止。
他仔细打量这些女子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端倪,却没有任何发现。
……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
阿晕寻思着,在石熊要命令动手前,才道:“你想死吗?还是你想拉所有人一起死?”
石熊没有反应过来,但士兵们的动作停了。
他们已经知道,今天的任务是寻找“女鬼”,而女鬼就在这些女子中,因此对女子——无论她们在一刻之前是不是很受宠——毫无怜惜。
但也正因为知道是在寻找“女鬼”,这些士兵虽是石熊的亲兵,但此刻“大师”说话,微妙地比石熊说话更管用。
阿晕到底没找到,如何跟没常识的常人说话的技巧,这方面他这只鸟恐怕还有多加学习,就干脆直接道:“南桂城已沦为鬼域,所有人都圈定成九千九生生怨母的食粮。但即便是她,也得慢慢等饭菜热了再吃,你们却迫不及待把血肉魂灵端到她嘴边,是恨不得她早点将你们一起吃完?”
这比喻,奇异给周围一种,金发少年不把自己当人的感觉。
鱼草丫头终于反应过来,跟在后面大声道:
“对对对!
“没听到我家老爷说话吗?现在不能见血!兵刀都收回去!”
她声音颤抖,并且因为嗓子崩得太紧,尖利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弦。
士兵们面面相觑,长刀收回鞘里。
只有石熊,他从手下那里拿了一把新刀,一直明晃晃地亮在手上,眼角偶尔瞥向阿晕,然后挥两下刀。
这世间哪有什么千古神兵,无论将领还是士兵,一场仗打下来,刀剑卷口两三把都是常事。
像石熊这样经常搏杀的人,对刀剑能支撑到何时很有把握,所以刚才那把崭新长剑断裂,恐怕让这位顺天大将军到现在都摸不到头脑。
士兵们看向他,他过了片刻才抬起眼,喝道:
“看我做什么?快请大师指教!”
士兵们忙又看向金发赤瞳,实属异人的阿晕。
这时候,阿晕已背着双手,走到一个又一个哭泣的女子身边。
这些女子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跪在地上,想爬到石熊身边,却给士兵们拖了回来。
……身上都没有古怪气息啊,要是有少司命的主祭在这里,直接瞧她们是否生育过就方便了。
他总觉得自己已有一些线索,仔细回忆却找不到线头,他忽略了什么?
阿晕思忖,穿行于她们之间,灵感已附着与整座将军府的草木之灵上,倾听这些无甚灵智的小家伙的述说。
忽然,他脚步在一位女子身侧停下。
那女子阿晕曾见过,今日早些时候,他去巫庙偷药……拿药,在少司命娘娘殿一旁的竹木树荫下,看到她半掩着面抽泣。
而她此刻引起阿晕注意,是因为她身上有淡淡的血气。
一院子的女人,大半在哭,阿晕一停下,那哭声便全部跟着停下了。
明里暗里,一道道目光投向这位石将军的六夫人,让她本就惨白的脸庞,更透出了几分青色。
女子因桃花癸水,身上偶尔有血气是正常的事。可阿晕记得,中午他在少司命娘娘庙前遇到她时,她的身体并无异样。
但也有可能是回来后才有的。
阿晕于是认真问:“你来月信了?”
六夫人一抖,嘴唇颤抖张开。
她才吐出一个妾字,忽有另一人抢答道:
“大师,她小日子一直准得很,绝不是这几天!”
六夫人寻声惶恐望去,发现是常和她起争端的二夫人。
同住府中这么久,又伺候着同一个男人。顺天大将军后院里的女人,对彼此月信时日都约估得很清楚。
“某个月突然不准也是常事。”
另有一妇人开口。
妇人看上去三四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颈后碎发也全用头油抹了上去,哪怕给士兵拽出来,发型亦不曾破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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