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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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这不是梦。猛地愣神过后,冷汗淋淋的年轻男人刚才呈现出来的放松的表情猛地僵在了脸上,五官扭曲所起的密布褶皱,显得别提有多么丑恶。

大抵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太过痛苦, 也实在是超出了这个虚张声势的男人的内心承受范围,让他恍惚着清醒来过后, 下意识否决了这是他不久前亲身经历过的现实。

不过……

威克翰还起伏不定的心神,随后就被另一个思绪包含进去了。

虽然被古怪的黑色火焰当着数百人的面烧死、旁观者还都没有往他这里投来任何关注的目光——如此难以置信的事情确实是现实,但是,威克翰十分肯定, 在混沌的黑暗里,他做过梦。

至于,梦的内容……

是【过去】。

是威克翰格外想要遗忘、因为遗忘了之后,他就可以非常有底气地给自己洗脑, 那个“力量”从头至尾都属于他自己,而不是从他人那儿乞讨般要来的——【过去】。

……

“呵……怎么,用这么可怜的、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很想要么?哦,看来确实是这样想的,让就算变成了‘这样’的家伙还能活着的‘力量’。”

“滚吧!再靠近哪怕一毫米,老子也会拧下你的脑袋。”

……

梦中的,还不是威克翰的威克翰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头,但是,又同样不愿意离去。

被他泥泞的双手和双脚匍匐着的土地的颜色是猩红的,因为被不知多少分量的陈腐的血液浇灌,仿佛长满了深红色的苔藓。

苔藓汇集的尽头,就在颤抖着埋下头的威克翰的不远之前。

有一个男人,半倚半坐地置身于由断裂、破碎的刀剑利器组成的荆棘之间。

同样的伤势,换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早就已经凄惨地断气,亦或是止不住的疼痛的折磨下惨叫着失去气息,可他还活着,坐在血泊中的他就是没有断气。

数日前,就在如今已化为染血的废墟的这个地方,发生一场光看遗址就能窥见一二的激战——不,应该说,是单方面的讨伐。

讨伐者众多,一层又一层,完全没有止境地包围而来,那几日里,天空都是阴暗的,明亮的只有武器的尖锐面反射到云层中央的一道道刺目的冷光。

他们是恐惧的,并且甚至掩藏不住,直接显现在发白的面孔上。

但,他们又是兴奋的,激动的,疯狂的。

数万、数十万——可能还要更多?集结了一个强大国家的所有士兵组建而成的军队来到了这里。

他们义不容辞地讨伐罪人,无论是道德还是个人的不能明言的私欲,都占据了可以说服任何人的最高点。

这个男人既是罪人,也是万恶至极之人。然而,他们想要将他打倒,掠夺他所拥有的珍宝,结果却大失所望。所有如暴雨般落下的利剑与长枪都被折断,冲他而来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数日之后,便形成了如此恐怖而阴森的惊人残骸。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这个男人,还有艰难地翻过尸山,一下匍匐在男人脚前的“威克翰”。

男人本来应是银发,可银色很早之前就被赤红覆盖,血污在全身上下的任何地方凝结。他的头发被染红了,他的脸被染红了,他的面容被狰狞的颜色搅得让人难以看清——就只有眼睛!

越到绝境,那双眼睛就越不会被自己亦或是他人之血覆盖,只会让黄金瞳被一点一点地点燃,即使相隔遥远——隔去那宛如人间地狱的尸山血海,那道火焰,仍旧能够在金瞳中不屈地燃烧。

威克翰能够颤颤巍巍地爬到这里,已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但随后,他又不知为何——也许是意识到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虽然还活着,却在短时间内不能动弹吧。又有可能是因为,男人在最初跟他说了一句话后,就彻底陷入了安静,那骇人的金瞳也闭合了起来——将此生、亦或是下辈子的勇气一鼓作气全攒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依旧不肯离去。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避开斜插进深红颜色的残破的剑刃,在男人的身边试探,没得到回应,又在惶恐而焦躁的内心的驱使下,终于忍不住,开始苦苦地小声哀求。

“请求你……不要坚持了……现在这副模样,还能……到什么时候……”

干巴巴地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他劝说、亦或是哀求给出的理由都格外苍白,就算是自我催眠暗示过后的自己,也完全说服不过去。

然而,就算再怎么委婉,再怎么用勉强而敷衍的词语加以掩饰,也更改不了充满尖酸气息与恶意的真正目的:

——还挣扎什么呢?都变成这种鬼样子了。

——死了吧,你为什么还没死掉。赶紧,快点去死啊!

在旁边名为守候,实为等待,焦急等待着的就是这个男人的死亡,迫不及待地想要等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然而,他就是没有,为什么,他就是死不了?!

太焦急了。

太生气了。

若不是内心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仍旧未消,他巴不得抓起一把断剑,再往这个男人的心脏捅上一下。

他请求男人顺应死亡的呼唤,不要再疲惫地支撑下去,如所有安然回归天主怀抱的凡人一般,也安详地合上双眼。

可是,男人显然听出了他隐晦不发的真实想法。

“原来如此,这么迫切地想我去死啊。光看到你这个蠢货,就差不多要把我恶心得快死了。”

威克翰顿时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莫大的沉重杀意的威慑下,只差一点就要晕厥过去。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晕过去。

因为在下一刻,男人说出来的话无比冷漠,仿佛随口提起的只是一件无需在意的小事。可它却犹如一道利箭,猛地扎进他这颗惶惶不安又贪念不止的心中。

男人似是毫不在意地说:“行啊,那我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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