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2 / 2)
就好比大家一起开玩笑,其中一个人却急吃红脸的怒了,搞的大家都败兴。
小家伙吃罢了奶就睡着了,奶妈将他偎在宝如身边,睫毛长长,鼻梁高挺的小家伙,瞧长相无比秀致,嗓门却格外的大。宝如在他奶香香的颊侧吻了吻,学着小儿的奶声奶气:“爹不疼有什么关系,咱们堂堂有娘疼啊。”
杨氏歪在炕沿上,怎么看也看不够这点小宝贝儿,见他忽而蹬腿,轻轻揭起尿布,小牛牛一乍一乍,果真是在尿。
杨氏乐呵到连觉都不睡,就那么两只眼晴直勾勾瞅着沉睡中的孩子,守在宝如身畔。
季明德直等到屋子里的人全睡着了,才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回看孩子,轻轻揭开软绵绵的襁褓,小家伙穿着件恰恰合身的小上衣,烟灰色,衬着粉嫩嫩的肤质,分明才生下来的小孩子,两只小胳膊儿平坦着,四仰八叉的躺着,瞧着倒是莫名的大气。
这样小的孩子当然没有裤子,两条腿还是在娘腹中的小罗圈样儿,当中一点小蚕蛹竖着,豆丁点儿蚕蛹,顶天立地的模样,威风凛凛。
确实是个男孩,从此,他就有儿子了,但他也永远失去季棠了。
手触上孩子软嫩嫩的小手,父亲指腹上的茧子太砾,孩子生来未接触过这样粗糙的东西,小手明显一缩。季明德忽而回头,宝如圆圆一双眼睛睁着,直勾勾望着他。
黯黄色的灯光下,季明德就坐在一尺阔的梨木炕沿上。回府后连朝服都未换,宝蓝色的蟒袍随着他修长的身体,折出动人的褶子来。
“儿子如何,女儿又如何?你若果真想要个儿子,咱们日子还长,总会生出来的。”宝如温声劝道,孩子生的太顺,她简直没有感觉到疼,此时唯有满心的欢喜。
第235章 修齐
眉锋弯弯他略深的双眼中终于有了点神彩烛光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暖色声音亦温柔无比:“好。”
他这勉为其难的样子显然仍旧不高兴。
宝如温声劝道:“你心以为堂堂是个女儿可他在娘胎里时总听爹爹讲些土匪杀人的故事野狐哥哥和稻生哥哥生气了会变成狗熊豹子,还能把爹爹扔上天云。这样的故事听了多了,生出豪迈心来待出生时,就是个儿子了。
儿子多好,拉弓射箭架鹰走狗能传承你的衣钵,百年之后能给你磕头敬孝季白当年愿意收留你们兄弟不就是因为你们是儿子?
你再多看一眼多看堂堂一眼你会喜欢他的好不好?”
季明德坐了起来,仔细凝视着儿子的面庞拳头大的脑袋,圆圆的唇角还沾着些奶气那张小圆脸,跟宝如如出一辙。
这是第三次了,他始终没有准备好如何去爱自己的儿子,手抚过小家伙高乍至少三寸长的头发,道:“齐家治国平天下,无外乎一个修字,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叫他修齐吧。季棠那个名字,不是给他的。”
不仅仅是季棠,还有上辈子那个难产之后,躺在土炕上,觉得自己糟透了的宝如,糟到不愿意再活下去的宝如,穿过两生的漫长,他从此回不去,不能去抚一抚她的脸,不能抱着她痛哭一场。
只要季棠不回来,他觉得自己就无法求得上辈子那个宝如的原谅。
宝如终究没能明白季明德为何会怀着深深的遗憾。
他盯着孩子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至少一刻钟,那神情瞧起来格外的悲伤,在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三更半夜的,季明德陪在一侧,直等到宝如睡着了,才悄悄起身,出了海棠馆。
披星戴月到义德堂,这地方虽如今还是霍广义做掌柜,但跟随季明德外出办事的,已经整个儿换了一匹人。
去年的进士刘进义,如今在做御前侍讲,也是季明德在秦州时多年的同窗,他网络了一批去年的同科进士,跟随季明德,此刻就等在义德堂。
这群进士之中,有好几个都曾在陇南书院见过宝如,当初季明德两房妻室,在秦州遭举子们艳羡,一个美艳风骚,一个清丽婉转。听说宝如替季明德生了个儿子,诸人皆是齐齐抱拳,说着些恭喜的话。
季明德还是那件蟒袍,胡茬苍苍,悬鼻秀挺,坐在达摩像前,闭眼许久,问身后的稻生和野狐:“长安城的奶妈都查遍了吗?”
稻生下意识摸了摸耳朵,道:“查遍了,非但奶妈,有奶的小媳妇儿我们都查遍了,没见尹玉钊去吃过谁的奶。”
季明德哂笑。
今年元宵节,尹玉钊和怀屿一起进了小雁塔,然后,按计划,怀屿应该把尹玉钊交给他的。但是待他们战罢之后回来,便发现尹玉钊和怀屿一起失踪了。
有没有出城,不知道。还在不在长安城,也是个谜。
一个国公,有兵权,有文臣的拥护,几个月来一丝音讯也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究竟去了何处。
比明目张胆的敌人更何怕的,就是隐于暗处的小人。一日找不到尹玉钊,季明德就一日不能安心。
霍广义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手中时时抚着只药箱。
季明德一眼觑过去,问道:“夜里有急诊?”
霍广义曾经不过一个蒙古大夫,医术都是从土匪身上试出来的,多少土匪的命才试出他今天的医术来,医者父母心,如今他也给长安百姓上门诊脉,真当自己是个郎中了。
“是探花郎裴俊府的小女儿裴秀病了,高烧不退,遣了婆子来,要小的一定上门去诊。”
众目睽睽之下,季明德忽而就站了起来,手抚上霍广义的药箱:“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探花郎裴俊其实已经死了。家里唯有个孀妇,并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儿,二楼大厅一屋子的人,没人知道季明德这是发了那门子的疯,也要去充郎中,上门问诊。
从有了修齐以后,宝如的日子便没了日夜。
一个小家伙而已,饿了一咧嘴,便要吃,小牛牛一挺,便再怎么珍贵的绸缎丝面上,想尿就要尿。两个奶妈,一个杨氏,忙到连轴转,俱累到筋疲力竭。
而宝如做为母亲,没有喂过一口奶,到孩子三个月时,甚至连抱孩子都不会。
偏宝如又爱孩子,每日除了两只眼睛盯着奶妈逗孩子,就是老鹰一般,偷偷从杨氏怀中把儿子叨过来,逗上一逗,闹上一闹,但只要他咧嘴一哭,宝如便手忙脚乱没了脾气,只能把小修齐递给杨氏,让她去换尿布,哄孩子。
又是一年中元节。正是暑热的时候,苦豆儿穿着件牙白色的交衽短袄儿,系一条石榴色的长裙,抱着个小包袱皮,进了荣亲王府。
清辉堂前青竹翠翠,上东阁外的山坡上绿草如茵,荣亲王府如今人并不多,除了惯常不回府的李代瑁,就唯有季明德三兄弟。
但不知为何,这整座府第,一路走来,温馨安宁,比她去年离开的时候,叫人舒服了许多。
在秦州听说宝如生了个儿子,苦豆儿心中欢喜,带着弟弟一同入长安,也是养顺的狗儿一般,嗅着味儿,就又寻到海棠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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