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就这样,一群长安来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转眼之前,山凹中凭添几座新坟。
回到家,宝如还未进院子,便听见杨氏和季明德两个在院子里绊嘴。
她不好进门,站在门外听着,便听杨氏吱吱唔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没瞧着宝如这些日子脸也滋润了,皮肤也水灵了,那还不是我那些药的功效?”
季明德道:“锁阳、草从蓉那些药品,理经滋血,是给中年妇人们吃的,你若买多了浪费,何不自己吃了它?给宝如成日吃那些东西,亏你想得出来。”
宝如也是真傻,杨氏给什么便吃什么,从不曾提防过她。
杨氏忽而尖叫:“我吃?我一个老婆子,吃那东西作甚?”
其实她今年满打满算才三十六,不过在成纪那几年苦的太过,面皮黑了些,还是个年青妇人。季明德每每叫老娘逼的跳脚:“你才不过三十六七,难道不想着再嫁,要替季丁守一辈子?”
杨氏哇的一声大哭:“反了反了,天下间居然还有老娘逼儿子再嫁的,我兴兴冲冲,整日盘算着替你带孩子,抱孙子,你却嫌弃我,要我再嫁。
你就说说,离了我,你和宝如能不能自已过?”
季明德与她三句话不投,忽而发现宝如也有半日不见了,撩帘子进西屋也不见人,再两步冲出院门,便见她站在一从从的木槿枯枝后,揪着一骨碌的种子,正在那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
她大约新哭过,眼儿红肿着,脸上还是未干的泪痕,见他出来,扔了那朵花儿,唇角微撇,见他目光扫过来,连忙将目光投向别处,塌着两溜小肩,深深叹了一息。
第51章 寻摸
季明德上前道:“我要去书院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宝如摇头。又恨自己意志不坚又不知万一怀了孩子该怎么办方才杨氏一句话仿如临头一盆凉水浇的她顿时清醒过来。
她只顾那点下流的无耻的欢爱若果真怀上孩子生下来,没有能力照料他,又该怎么办?
但偏偏杨氏求孙心切宝如又怪不得她。至于季明德,行动就要抽人筋扒人皮的,她更不敢惹两股子泪吧啦啦往下滚着又怕惹季明德心烦,将肩上那块头巾裹到头上转身面对着两家之间错开的墙角一动不动就那么杵着。
季明德脑子一懵这辈子小心翼翼生怕惹起她心底那层子厌恶,不想一个不防还是叫她从心底起了逆反。
他低声道:“我已经说过了,她那些药材也全扔掉了娘往后应该不会再做那种事了。”
宝如鼻息抽着率先一步,疾步走到街口上。在宝芝堂的门上,宝如又生生止步,她一摸袖子,发现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未带着。
季明德猜她大概是要去抓能避孕的药来,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低声劝道:“若果真需要药,家里有红花,麝香,熬些水洗洗身子,便使得,快回去,街上怪冷的。”
宝如自己若要抓药,也是这几味。她道:“季明德,我不止会绣补子绣的徐徐如生,虽笨,但绝计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笨,我还会做很多事情,也会赚很多钱。”
季明德知道她不笨,只不过她确实反应有点慢,有点呆,也是自幼娇惯过的,没有太多为人处事的经验。
显然,没有那些春药十天半月的烘托,冷静下来,她并不想交付自己,或者说,这辈子他所给的那点恩情,还不足已叫她心甘情愿交付自己。
她决然抬头,道:“当初从长安回秦州时,我哥哥的小女儿青穑才不过两岁,刚学会走路,自出长安就在咳嗽,咳到翻关山的时候就不行了。
那孩子是在我怀里咽气的,当时我就想,若非我自己有能力保护孩子,否则此生绝不会生孩子。而你在大房还有胡姐姐,若果真急不可捺,想给二房留几个孩子,容我几日,我再赚些钱,替你买个妇人回来帮你生,好不好?”
季明德就站在她身后,想伸手去抚她,宝如一个躲肩,转身便走。
宝如回到家,杨氏方才还在外偷听这两口子吵架,也才前脚进门儿,两只眼睛滴溜着,一脸的讨好,笑道:“宝如回来啦?”
对着婆婆,宝如总不好发火,笑了笑,转身进了西屋。
她将那五十两银子又翻了出来,盘算着是继续绣补子,还是再重新找点营生来做,好给季明德挣个买妇人的钱回来。
她虽生在相府,自幼娇生惯养,但绝计不是那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离开人伺候就只等着饿死的娇小姐,确实会的也很多,不过是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懵了,到如今才回过神来而已。
窗子上忽而有如鼠齿在啃,杨氏讪讪说道:“娘也不指望明日就能抱孙子,若说晚点生孩子也使得。娘这辈子虽说丈夫死的早,可你爹在时,家里就娘一个女人。
明德有两房妻室,到底是委屈了你,买妇人那种话往后就别说了,咱们一家和和气气的过,待你那天想生孩子了再生,好不好?
若说那些药,也全是娘一个人的主意,你若怪就怪娘,千万莫为此就生分了明德,否则他要是去了隔壁,咱娘俩怎么过呢?”
天下估计也难寻杨氏这样一个婆婆,丈夫死的早,儿子又是别人的,娶个儿媳妇回来吧,恨不能供在香案上,为了能给死了二十年的丈夫留点根脉,委屈自己委屈到连为人的尊严都没了。
宝如本就心软,经杨氏这样一哄,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反而还主动劝慰了杨氏一通。
这夜季明德回来时月明星稀,已经是半夜了。正房的窗子还开着,杨氏正在衲鞋底儿,见儿子进来,指着厨房后面那耳房悄声道:“娘用木板重新替你搭了张床,既宝如不愿意,往后你便仍住耳房吧。”
季明德推一把西屋的门,并未下鞘。屋子里生过炭盆,还有些淡淡的温意,宝如业已睡着,占了半张床的位置,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不多不少,床外侧总共替他留了三尺,一尺一碗水,显然是怕他半夜要滚过来,所以用来隔开彼此的。季明德无声笑着,将哪三碗水小心端走,伸手自床尾抹了进去,她两只冰凉凉的小脚丫子缩在一处,到小腿腕都是一股子的冰凉。
杨氏惯爱搀和小辈间的事儿,隔窗说道:“既她不愿意,你就睡到那耳房里去,还那样小点孩子,来咱们家已是委屈,你又何苦再惹她?”
黑暗中季明德两颊漾着满满的笑意,轻声道:“你怎知她不愿意?”
宝如两只冰冷的脚丫子在梦里终于找到个暖和的去处,寻寻摸摸,最后蜷停在季明德两只暖燥燥的大手之中。
待他躺到床上,哪还记得那三碗水,一个翻身就趴了过来,脚搭上他的腿,将他当成个枕头。
也不知何处惯来的毛病,捉到只小红豆儿,好比捡到朵开的正繁艳的花,指腹轻抚,无比珍爱。
从这时候起,胡兰茵就开始卖季白的田地了。季白多年收集的各类古玩,奇珍异药,皆是名品,全都价值不菲,全叫胡兰茵换成银子,收进了荷包里。
可以说除了如今那座宅子,季白身后遗留下来的一切,连那只他行动不离的水烟壶都买给别人了。
她这是准备要赴长安了。
明年三月就是春闱,眼看入冬月,秦州的举子们成群结伴,已经陆续奔赴长安了。
杨氏眼瞧着大房七八辆马车结成队子,柳条大箱子装满家当,一水儿的下人们正在往外搬东西,气的哀声叹气:“他大伯也真是,由着胡兰茵乱造。胡兰茵先一步到长安,赁好宅子置好家居,还有个他大伯娘跟着,咱们若不去长安,明德可就真真儿归他家了,宝如,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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