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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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么平空消失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超品王爵诰命,没人来给个说法吗?礼部那边怎么说的,开平王夫人的俸禄总有人领吧?这些年开平王夫人都不进宫领宴的吗?”

“宫中多年未办大宴。”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先帝自马皇后去世之后,再未立后,后宫无人有资格举办大宴。太子妃常氏去得更早,不必说了。太子继妃李氏也早去了好几年,宫中没有合适的女主人办宴会,京中夫人交际都只能在私下进行。

“臣亦去礼部查过记录,开平王老夫人年俸一年一发,都有人领取。只领取之后的去向,并无人关心。”黄子澄没说的是,开平王老夫人久不露面,礼部那些小吏看碟下菜,郡王妃平级的年俸还不如二品诰命呢。可持信物领年俸的人一直没说什么,平静的领走东西就算了。近两年年俸扣得不剩什么好东西,已经无人来领,礼部那边也装着不知道,未曾上报,东西直接昧下了。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朱允炆叹息,怎么想找的人一个都找不到,不想见的人总是拖着不去死呢!

吴王不见了,开平王老夫人不见了,连府邸都不见了,他们都约好了吧!

朱允炆想起回后宫问他母后的结果,他母后也还糊涂着呢。当初她的确听到了些许风声,但绝对不敢推波助澜,后来这浪花打过来,反而溅了她一身污水。当年燕王妃就是拿这个理由,捋下了东宫所有妃妾品级。当年只有她和生育一女的王侍妾活了下来,其余全都为常氏陪葬了。当年事情真相早已淹没在故纸堆中,可先帝起居注的确记载了“奉上不谨,降位”。

事情过了几十年,依旧被翻出来打脸,还辩解不了,朱允炆也是心累。

朱允炆想方设法找出能解决燕王妃奏折的人来,他已经听说朝堂内外沸沸扬扬议论着太后当年后宫争宠秘闻,再不解决,恐生变故。

燕王妃却没有满足于取得的战果。

“朱允炆不是傻子,朝中大臣也不是吃素的。我的折子他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反驳,可他是先帝钦定的继承人,光这一条,就足够天下坚持正统的读书人拥护着他,拱卫着他!读书人最会打嘴皮子官司,若是他们避而不谈,吕氏之事,终究会被打成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柳娘对着京城传回来的消息侃侃而谈。

“依王妃之见当如何?”燕王笑问。

“王爷明明心中有的答案,还要来考校我,我看,该考校的是这几个孩子才是。”柳娘指着围坐在周围的三子二女,柳娘和燕王同养育三子四女,如今长女永安、次女永平皆已嫁人。在她们嫁人之前,局势没有这么恶劣,柳娘教给她们的依旧不止家长里短。作为皇室中人,她们拥有天然的政治资本,想要过得好,不仅仅是家里三瓜两枣的事情,更大程度上,与朝政相关。

燕王能让安成和咸宁两个小女儿旁听,是永安和永平都没享受过的待遇。柳娘受宠若惊的同时,切实有了改变历史的感慨。燕王是可以改变的,世界是可以改变的,即使历史由着无与伦比的庞大力量,依旧把朱允炆推上了皇位。当初柳娘废了多大功夫,才把吕氏订死在妾室的位子上。

燕王微微一笑,转头问道:“老大说呢?”自朱高炽他们从京城回来之后,燕王也捡起了父亲的威严,不在叫阿炽、阿煦之类的昵称,可惜这么多年习惯早已养成,朱高炽他们可不怕燕王。燕王一家大约是整个皇族中最亲密、最和睦的了。

“若论笔杆子,朝中清流才是强项。朱允炆毕竟是皇爷爷明旨立了皇太孙的,清流若是攻击我们,我们确有站不住脚的地方。”朱高炽看燕王脸色难看,连忙补充道:“朱允炆得位不正,生母又有大罪,还被奸人蛊惑削藩,明目张胆破坏皇爷爷定下的规矩。这些都是他不对,怎们都能攻击的地方。”

“道理是一样的,说的人不同,天下人就有不同的反应。这话可不能我们去说。”柳娘提点道。

“娘亲可是要找成名大儒?咱们燕王府与儒家、士林并无牵扯,恐不好找。”朱高炽皱眉。

“要我说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打过去得了。咱们燕王府兵强马壮,朱允炆削藩,天下藩王都恨死他了!只要父王一声令下,天下响应者云集。”朱高煦还是这么性子,骄傲道:“就算没有人响应,光凭咱们燕王府也足以把他们打趴下!”

“行了,别整天喊打喊杀的,老三呢?”

“哥和二哥说的都有道理,咱们一并干吧。还有咱们王叔他们,儿子觉得可以联合,王叔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朱高燧补充道。

“王爷~”柳娘唤道,考校完儿子,该燕王总结陈词了。

“道衍大师学贯三教,与士林交好,说话的人可以交给他去准备。至于打过去……就你们这些年轻小子才一个劲儿嚷嚷着要打。天下才刚刚太平,无故轻启战端,涂炭苍生,到时我燕王府就成千古罪人了。但有一丝希望,绝不轻言战事。”燕王笑道。

“听到没有,都学着些,稳重点!”柳娘又叮嘱他们几句,让他们先回去了,安成和咸宁年纪还小,有些话听不不懂,不过没关系,燕王能让步她们旁听,柳娘已经喜出望外了。

燕王嘴上说着不轻启战端,实际上不过是时机未到。现在仅仅削了周王的爵位,且是有周王次子出首状告谋反,周王与燕王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诸王说不定还心有侥幸,认为皇帝削藩只是对有威胁的大藩王。

舆论也还没有进一步发酵,现在谁先起兵,才是对谁不利。

柳娘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她写好的信和玉牌信物,“若想要文人说话,我这里有个人选——危钟。”

“礼部侍郎危钟?他是你的人?”燕王微笑接过,心中却悚然而惊。中山王留下的遗泽究竟有多深,或者他的王妃究竟藏了多少东西。

柳娘澹然一笑,“王爷逗我玩儿呢,什么我的人,不过是有交情而已。当年大儒危素病逝,因他是先帝贬斥之人,无人敢去上香。危家清贫,险些无送葬之资。当初我派人办事遇上,下人懂事,看到便帮了一把。我听说危家贫困得办不起葬礼,却依旧不肯变卖家中藏书,心中感佩,又让人多送些东西过去。危家人素来忠义,这样就又来来往,至今算来,快三十年了吧。小时候的事情了,大约算是好人有好报。”

“王妃这是确定危钟肯帮忙了?”

“危钟在读书人中名声之高,王爷想必也有所耳闻,危钟父亲危素当年可是守着忠义之名而亡的,士林如今仍旧传颂他的风采。危家人皆性子忠义,可托付大事。”柳娘对危钟的态度很有把握,但仍旧留了余地,“不过世事无绝对,王爷也可多备几个选项。人心易变,也不知这些年危钟变了没有。”

第158章 燕王妃

朝廷迅速做出应对, 一是组织名家大儒批判燕王。燕王出身不正, 以庶子之身觊觎皇位, 对抗朝廷政令,不尊先帝。在皇帝的授意下,舆论场完全是男人的战场,燕王妃所说的那些后宅阴私完全没有出现在官方文字里。

二是加大削藩力度。新帝认为, 此时仍然物议纷纷,是因为天下臣民还没有意识到朝廷削藩的决心。皇帝一言出万法行,新帝仍然记得先帝在位时,赫赫有名的四大案。当时不也议论纷纷吗?甚至那些触犯国法的人有恃无恐,以为法不责众。可先帝是怎么做的?连着杀空了两轮朝堂!清空了朝堂妨碍国家运转了吗?没有,依旧有人前仆后继抢着做这个随时掉脑袋的官位。

新帝只看到当年先帝杀人时候的毫不犹豫, 却往了先帝为了一举搬到丞相这个传袭千年的制度, 如何忍耐李善长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十多年。一手打出天下、坐拥皇位几十年的先帝, 是新帝如今这登基不满一年,身世备受质疑、内外强敌环视的人能比的吗?

新帝为表决心, 连削四王。削齐、湘、代、岷四位亲王爵位,废为庶人, 齐王朱榑被软禁在京城,代王朱桂被软禁在封地大同,岷王朱楩徙漳州。一看便知削藩也是有讲究的。被削爵位之人, 只有府兵无力与朝廷对抗者,直接押往京都,恭顺接受帝王旨意。有兵权的, 诸如代王,只能软禁在封地,朝廷也不敢太过激进。

激进,还要属湘王用性命激化了矛盾。来逮捕的官兵,大约见多了被削爵的藩王,就没把湘王放在眼里。湘王不堪受辱,为保名节举家自焚,王妃罹难,无后人生还。

一家子死得轰轰烈烈,就是远在京都的新帝听了,也忍不住砸茶杯问道:“谁让你们侮辱亲王的?就是被削了爵位,那也是宗室!那也是宗室!”新帝好像忘了旨意里白纸黑字写着的废为庶人。又或许在他看来,只要姓朱,都不能杀!

新帝本想震慑藩王,没想到变成了藩王联合的催化剂。

湘王自焚全家身亡的消息传开,举国哗然。

“可惜了十二弟。”燕王感慨。

“时机到了。”道衍轻叹。

“王爷可想好了用什么名号起事吗?”道衍问道。

燕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推到道衍跟前,这是当初道衍给他的。道衍接过一看,是六个浓墨大字“归正朔,靖国难”。道衍微微一笑,取出压在桌上的纸条递给燕王,那是他拟定的口号,“清君侧,靖国难”。

“王爷□□,归正朔更好,伪帝立为皇太孙不过一月先帝就驾崩了,临终时只有驸马都尉梅殷在。伪帝以庶孙之身登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也许先帝临终想要更改遗旨,被他蒙混过去,才有今日这不正之位。”道衍觉得归正朔更能从根本上打击朱允炆,因为燕王府根本不承认他是君!

“只正朔指谁呢?”道衍一针见血问道。

“也许是本王,也许是朱允熥,谁知道呢?只知不是朱允炆。”燕王平淡道,好似这关乎性命的正朔之位无关紧要一般。

道衍却轻轻一笑,“王爷与王妃吵架了?”

“王妃性子太过良善,真以为遇到几个好人,天下就都是纯善之人了。居然想不理会天下人议论,说什么真理越辨越明,只要正大光明,旁人反而无从揣测。可笑之极,皇家尊贵,怎能让那些小人肆意诋毁。”燕王对此尤为不满,在他看来,正朔只有一个。王妃的这些理论,不过是为朱允熥上位找的借口。明明先前她就暗示过,一旦自己与朱允熥相争,赢的只能是自己,她帮的也只会是自己。如今这般,也不是真是理念分歧,还是另有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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