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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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标又拿到一个烫手山芋,公主说是没有留档,可据他所知高启潜这类御前伺候的內侍,过目不忘是基本功课吧。若是办得不和公主心意,哦,是不和陛下心意,那他这首辅还保得住吗?

至于用辞官来威胁公主,别闹了,爬了几十年才爬到首辅的位置上,真弄丢了,心疼死啊!

李标无奈领着众人退下。

“温大人请等一等。”众人退下之时,柳娘出声留下了温体仁。

崇祯当政十七年,内阁首辅换了五十多个,能做到以“年”为单位计算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长达八年的温体仁,另一个是被他挤走的周延儒。

“殿下有何吩咐。”温体仁比李标能屈能伸多了,恭敬得好似柳娘理所当然对他发号施令一般。

此时大殿中只有柳娘、朱慈烺、高启潜和沉水,其余內侍、宫人都退了出去。

柳娘示意沉水给温体仁奉上一个盒子,温体仁诧异发现,里面装的是圣旨,拿出一看:削温体仁一应官职,发还回乡。

温体仁脸色骤变,跪倒再拜:“求公主殿下开恩。”

温体仁近日不上朝,就是为了躲避皇帝的问责,或者他以为自己在家中装病,皇帝总要面子上意思一下,挽留安抚他。他当然也想过若是弄巧成拙怎么办,现在另一只靴子掉下来了,温体仁既害怕,又庆幸。坤仪公主拦住了这圣旨,又单独和他说话,证明事有可为。

“本宫年轻,还没学会那些弯弯绕,素来只懂实话实说,但若是明说再犯,本宫也不是父皇,宽仁的可以给第二次机会。”值此危机关头,柳娘并不愿意再用什么权术谋略,那是崇祯都没搞明白的。

“请公主殿下明示。”温体仁匍匐在地,他能做这八年首辅,就是因为善于揣摩上意。现在上头换人了,但是不用猜,人家就把心意明明白白说出来了,温体仁如何不上赶着接住。

“实干、不党、不贪。”

“臣谨遵公主谕令!”身为此时东林党魁首的温体仁,领了这道命令。

“高公公,请温大人用膳,待会儿陪本宫和太子去个地方。”柳娘打发了温体仁,拉着朱慈烺的手问他:“看明白多少?”

第108章 公主命

“不是很懂。”太子呐呐道。

“没关系, 姐姐一点一点和你说, 今日不懂, 明日总会比今日多懂一些。而今大明江山风雨飘摇, 已经压垮了父皇, 姐姐不愿再让你有失。”柳娘搂着朱慈烺叹息, 让沉水挂上舆图,给太子一点一点讲解如今的局势。

“而今的形势这般险恶,大明内部还不知众志成城、共抗外敌。现在姐姐站在的台前, 免不得有人在你耳边说一些姐姐日后会□□篡位的话。这些小人的挑拨离间你不要信, 咱们才是一家人, 朝臣难道会比姐姐更顾惜你吗?”

“大姐姐放心, 我不会的, 父皇母后教过我, 大姐姐才是真正为我好的那个。”朱慈烺满腹信任的看着她。

“好弟弟,有你这样体贴,姐姐就算再辛苦、再忙碌,心里也觉得甘甜。姐姐这话只和你一个人说, 姐姐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此生献于大明江山。只盼姐姐用这残躯搭桥,送弟弟脚踏青云,直上蓝天。”

“大姐姐!”朱慈烺大吃一惊, 女子怎能不嫁人!

“嘘~这话你知我知,先不要告诉母后,免得母后伤心。等到日后姐姐身上担子越来越重, 底下的朝臣人人想娶我,又人人都怕我,更怕我嫁到别人家里去。闭着眼睛都能想见的事情,弟弟就别逼姐姐委身此等肮脏之人了。”柳娘闭眼叹息,一滴清泪从眼角流出。

“大姐姐!”朱慈烺心痛极了,大姐姐这都是为了他啊!若不是他年小力微担不起江山,何至于让大姐姐不嫁人,如此辛苦,为他筹谋。朱慈烺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学成本事,到时大姐姐若还想嫁人,自然为她挑选天下英才俊秀。

姐弟俩又再此抒发衷肠,用过午膳之后,柳娘携太子,随后跟着温体仁和高启潜一同往五军都督府麾下监狱。

大明监狱众多,有大理寺监、刑部监、都察院监、五军都督府监、凤阳老家专门关押宗室的高墙和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诏狱。柳娘现在要去看的这个人,大名鼎鼎,关在哪个监狱都不合适,最后是自己捞他到了五军都督府监,这里名义上属于刑部,实际上是五军掌控,对他这个在军中待过的人比较友好。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大明次辅——钱龙锡。

钱龙锡获罪之后,崇祯一直把他流放在浙江沿海定海卫充当执役戍边。前年和今年,皇帝两下罪己诏,大赦天下,他都没有被赦免。最后他的儿子没办法,四处奔走无果,只能上书请求用金钱栗米恕罪。朝廷缺钱啊,这样的事情很多人愿意干,但碍于钱龙锡名头太大,一直不敢下手。柳娘听说了,撺掇皇帝把钱龙锡带回京城,关押在五军都督府监。

一行人深入监狱,牢房本就阴冷,又有罪人哀嚎不止,用刑过后的残肢,血腥味混合着尿骚味儿,还有其他什么一起合成让人作呕的恶臭。朱慈烺原本好好走着,越走越靠近柳娘,恨不得躲到他身后。

走过前面嘈杂的区域,来到最深处,就突然安静下来了,这里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这年头,要犯重刑,没有点儿水平还不能够。在外面都似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监狱也安安静静的,十分有风度。

柳娘走到甲字号丁间,只见这牢房虽还是木栏土墙、小窗矮炕,但炕上铺的是厚实的棉被,桌上笔墨纸砚齐备,还有落地的油灯和烧的红彤彤的一盆旺炭。

里面一位长须老者正坐在桌前写字,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狱卒来了,头也不回道:“放着吧,待会儿吃。”

老者继续写字,半响没有人应答,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放下笔回头一看,几个衣着华丽之人,正在外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呢。

钱龙锡放下紫毫,跪地叩首:“罪臣钱龙锡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上前一步道:“钱大人免礼,请起。”

钱龙锡告罪站起,“罪臣失礼,罪臣失礼。”

“我等不请自来,还望稚文公不要告罪,可否入内详叙?”柳娘含笑看着钱龙锡,钱龙锡已经是近六十的人了,头发花白,脸上也长满了老人斑,牢房条件简陋,看着更是苍老破落。可柳娘对他依然充满信心,只看他行礼时候的干脆利落劲儿,就知道他的身体还好。

“太子请,公主请。”

狱卒上前打开牢门,钱龙锡侧身请他们进来,在柳娘和太子转身落座的时候,向温体仁和高启潜拱手,无声的打了招呼。

“稚文公、长卿公,坐。”柳娘和太子并排坐在长凳上,并不讲究,钱龙锡和温体仁自然只能落座矮炕。钱龙锡还想让坐给温体仁,不过温体仁素来敏锐,刚刚才被柳娘敲打过,看太子公主这礼贤下士的模样,怎么肯抢钱龙锡的风头,坚持在下首坐了。

“今岁初,父皇再下罪己诏,叹朝中无能人。恰巧奏上来稚文公家公子纯孝天成,为老父奔走多年,愿以金钱栗米为卿恕罪。我便对父皇说,忠臣出于孝子之门,由子看父,稚文公当初的罪名,定是有所误会。父皇便当即下旨,安排稚文公上京自辩,公生得一个佳儿啊!”柳娘端坐,侃侃而谈。钱龙锡的儿子做她祖父都够年纪了,在他口中却如小辈后生一般。

“臣子愚笨,岂敢当公主赞誉。”钱龙锡被带到五军都督府监关起来,就意识到自己的事情有转机了。若是想杀人,就地赐死就是,还废劲儿从江浙带到京师做什么。一路上待遇从优,在狱中也几乎是有求必应。钱龙锡忐忑得享受着这一份优待,让在监狱外的儿子赶紧打听是谁想捞他,结果忙碌的几个月都探听出半点消息。

而今太子并坤仪公主贵脚临贱地,钱龙锡才发现自己居然上达天听了。

高启潜把钱龙锡刚刚在写的东西奉给柳娘,柳娘一看,《平乱十条》。很好,没有辜负柳娘这一番苦心,是个愿意做事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忠心先给自己这位公主。

“稚文公过谦了,你高风亮节,治兵理政有方,有此佳儿孝子,自是言传身教,家风使然。”柳娘拿着手上墨迹未干的《平乱十条》,叹道:“公在狱中有所不知,父皇连日劳累,被姚明恭这等狂妄欺君之徒气得病倒,而今正在宫中休想。已由太子监国,本宫觍颜,从旁辅佐。公有此志向,可愿与本太子、本宫细说说。”

钱龙锡已经踌躇起身,如此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帝病倒,太子监国,公主摄政,就是因为朝局如此巨变,他才开始写这《平乱十条》,想着当初一心捞自己的人应该会出现了,只要他没在这次巨变中垮台。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公主,然而自己真的要把后半生搭在公主身上吗?自己今年五十有九,还有几年好活,若是落得个晚节不保,一家人如何生活。

钱龙锡又看了看身边的温体仁,这位仁兄做了八年的首辅,如今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新的当权者身边。当初他们东林党人内部掐得天昏地暗,温体仁这些年来的名声也是毁誉参半,自己真的要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吗?他于公主有何交情,若是一着不慎,见罪与公主,又已得罪朝臣,无人应援,到时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内心挣扎思虑,看似思绪万千,其实只在一瞬之间。只见钱龙锡稳步站起来,跪在太子和公主面前,道:“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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