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羽化(2 / 2)
没有云,偶尔侥幸地形成一缕,也很快地被阳光融化成了水汽。那种炽热是有些可怕的,好像会把时间也燃烧掉,让人和影子同时消失殆尽,仿佛你从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他是喜欢阳光的,纵使被它消融掉,也愿意拥有那一瞬间的热烈。他刚要在草地上躺下,像一株植物那样沐浴在日光下,耳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嗓音,“喂,别动!”
男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中学制服的女生,比他大不了几岁。女孩子伸手把他拉过来,和她一起蹲在一簇花丛后面,又指着一棵乳草说道,“快看,就要出来了!”
那是一个翠绿色的虫蛹,漂亮得让人吃惊,绿如明玉的蛹身配上一条金色的茧口。蛹的顶端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细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扑棱挣扎。
“那是什么?”男孩问道。
“帝王蝶啊!”女生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啊,马上出来了!”
他定睛看去,果真,一只橙色翅膀的帝王蝶正在拼尽了浑身的力气要从那狭小的缝隙挤出。他看着它近似痛苦地挣扎着,头部卡在出口,翅膀却不能挣开茧的束缚。
男孩伸出手去要帮它,却被女生半路拦住:
“不行!没有自己挣扎出来,它的翅膀就托不住身体的力量,飞不起来的。”
不经历痛苦的涅磐,就不会有将来的飞翔么?
任何的美丽,都会在历炼后升华到极致。
男孩似懂非懂地看着对面微笑的女生,黑瀑一样的头发把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更加光洁,似乎在阳光下闪着光。
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大翅帝王蝶终于挣开了一道更大的裂缝,整个身体得到了自由,还湿漉漉的翅膀抿在两侧。蝶蛹跌落在地上,翠绿渐渐失去了光彩,变成了暗褐。
破茧新生后的蝴蝶向上爬去,栖息在乳草叶的隐蔽处,耐心的等待着翅膀风干,等待第一次的飞翔。
那天,她告诉他,她的外公正在这片贫民区走访选民,要打击犯罪、改造学校,翻新房屋,要让这片被大多数人遗忘的角落像蝴蝶一样羽化重生。
后来,他在电视上看到,她的外公,就是那位一直宣传“no child left behind”的亚裔议员。
她走的时候,在他手心里放了一枚她所在的中学的徽章,是一对翅膀的图案。她说,那是非常好的学校,她会在那里等他,所以要加油!
那天,他觉得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不过,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相信阳光。
当选的议员有太多对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威胁罢工的工人谈判,要与反对税改的财团周旋,这个连阳光都照射不到的贫民窟一隅,当然不是首要任务。
他终是没有去成那间校徽是翅膀的学校,但教会学校的免费名额却给他留了一个。
听说是格雷教父特别叮嘱留给他的。
从此,教会的唱诗班里多了一个叫“Joe”的孩子。
他抱着的《圣经歌本》里,也多了一张写着“姚潇潇”的字条。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