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2)
敛魂玉,楚衍稍稍扬眉啧了一声,原本不想见人的想法立时变了。
这位韩青真君可真是个妙人,想必她在来前就探明了楚衍的状况,送上的贺礼也是他最急缺的东西。
其余灵石法宝稀罕物件,别人双膝跪地将其奉上,楚衍都不愿瞧上一眼,而敛魂玉就不同了。
它能聚揽残魂修复损伤,只要修士一缕残魂尚在,加以时日滋养,总有一天能修复成完好如初的三魂七魄。
这等逆天之物,自然数量稀少难寻踪迹,偶尔有典籍会漫不经心地记上那么一笔,还被别人当做荒诞不经的传说,都没几人相信。
楚衍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他本来也没把复活简苍的希望全寄托在传说上。虽是如此,他这几百年间倒也走遍了上界各处先人洞府藏宝之地,见到了不少传说中珍惜古怪的宝贝,也算开了眼界。
楚衍甚至寻到了简苍留给有缘之人的半片洞府钥匙,却独独没有见到一星敛魂玉渣。
谁知韩青恰在此时,送上了楚衍迫切急需的珍贵之物,不由得他不惊异不动容。
少年大能挽起袖子露出细白的一截胳膊,紧贴着他手腕脉搏之处,有浅而又浅的一处青色印记,是朵花瓣合拢密闭不开的莲花,也是他当时竭尽所能留下的简苍一缕残魂。
虽有残魂却无意识,魔尊就这样亲密无知地在楚衍神魂中沉睡,久久不醒亦无消息,楚衍都快习惯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等行为是妄想是逆天,一点成功的希望都没有。
也许修士残魂尚存亦能复活,可又有谁听过,他人分裂出的心魔神魂碎裂,还能重新复活的道理?
然而每当楚衍孤苦寂寞的时候,他总会有手指摩挲着那枚印记,就仿佛感觉魔尊仍在他身边,眼波潋滟神情鄙夷,却也有股别扭可爱的劲头。
韩青来者不善,她意欲把楚衍拖入上界风雨飘摇的漩涡之中。
哪怕是合道大能,都不敢说自己能在严酷无比的世代更迭中活下来,闭门不出安心修炼次才是明智选择。
但这件事关乎着简苍,只要有一丝希望一线光明,楚衍都不会放弃。少年大能闭了闭眼,仍是心平气和地答:“请韩真君随我入府。”
话音一落,就有个白衫绿裙的女子一步步款款走来。她似是带着朦胧雨丝氤氲雾气而来,温柔细致春风化暖,所过之处戾气散尽暖意滋生,让人情不自禁就放松了警惕。
出乎意料的是,韩青称不上如何艳美惊人。
她没有咄咄逼人的艳丽,整张脸孔至多称得上清丽动人。而她眉间一处红印就是画龙点睛之笔,让韩青眉目顾盼见神采流转,再艳美逼人的女修,都因此黯然失色容颜惨淡。
白衫绿裙的女修掌中托着一个小小的玉匣,竟是极罕见的黑玉雕成,颜色黑沉又温润光滑,一看就知是历经了千载岁月浸染。
楚衍懒洋洋撑着下巴看她,等韩青走到身前时,才冷淡地说:“坐。”
韩青同样不客气,她纤白手指一推,把匣子送到楚衍面前,竟直接坐下了。
这种状况着实古怪,客人来时主人竟不起身招待,已然算得上失礼。双方没有客套寒暄反而直入主题,着实简单直白到了极点,不懂礼数的地痞流氓,怕是都比他们俩客气些。
这两人竟是位于上界顶点的两名合道真君,旁人若是见到这一幕,怕连眼珠都要瞪了出来。
“我在上界寻找了好些年,才找到这么一块敛魂玉,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楚真君早日得偿所愿。”女修吐字时字字缓慢,有种分外不同的舒缓从容,仿佛全天下都没什么事能值得她动容分毫。
少年大能把玉匣掀开了一条缝隙,细密绵长的雾气迫不及待地从缝隙中涌出,冰冷彻骨直入心窍。即便楚衍是合道修士,也被这寒冷激得怔住一瞬,他立刻又把玉匣合拢了。
那股雾气却未散去,雾气也像是带着冷香一般,若有若无地散去又聚拢,让人根本分辨不出。
它在空中盘旋片刻,时而幽蓝时而深灰时而碧绿,变幻莫测着实古怪。等过了好一会时间,雾气才彻底散尽。
“楚真君这回满意了吧,货真价实的敛魂玉,恐怕上界也唯有怎么一块。”
“自然满意。”楚衍脊背向后一靠,没有半点舒心松懈,“不知韩真君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白衫绿裙的女修指尖绕着她一缕漆黑头发,一字字地说:“我想给楚真君,讲个故事。关于你前世为何会落败,为何会神魂俱裂下场凄惨的故事。”
气氛有些沉寂,楚衍根本不抬眼也不看韩青,他既不说话也无反应。
少年大能低垂着眼睫似是有些倦怠,仿佛遇见心烦至极却无法拒绝的事情,由此让他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劲头。
韩青都以为这人收了礼物,立刻就要翻脸不认人时,就听楚衍慢吞吞地说:“讲故事可以,信不信在我,说不说在你,我只给韩真君一刻钟时间。”
这种冷淡孤僻又不讨人喜欢的劲头,即便转世轮回也没变更分毫。若非当初的楚衍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怕也不会有什么人与他亲近。
韩青轻微地一点头,忽然觉得有一点恍惚的鲜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像她对面坐着的,还是那惊才艳绝眉目皎然的修士,一把刀劈开灰暗黑沉的寂寞,一个人就能以一敌百杀尽小人。
只是她刚有点感动恍惚的时候,不讨人喜欢的楚衍又冷淡刻薄地说:“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韩真君想叙旧就请转身离开,想讲故事就别卖关子,我没那么多闲暇时间。”
由此韩青才冷静了淡定了,她悬而未定的一颗心又重新落回肚子里。女修松开缠在之间的黑发,眼神中带着点怀念恍惚,“该从哪说起呢,其实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你前世被足足七名合道真君围攻,还有几十名练虚修士在旁压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请出了三件仙器构筑阵法,压迫得你修为下降境界下跌,由此你才神魂破碎堕入轮回。”
事情果然和楚衍记忆得不差,可见韩青倒也没说谎。少年晦暗低沉的脸孔上,忽有一抹鲜亮的讽刺的笑意绽放开来,似裂开苍穹的闪电。
“我记得,全都记得。”楚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我融合那残魂的时候,前世今生千载轮回,全都让我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一遍,一处细节不疏漏一个人都没忘,我全都想了起来。”
韩青秀雅端然的面容上,罕见地有了那么点变化,带着希冀又像有些惊慌。是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见到绿洲时,还要疑心那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孤苦无望。
女修一抿嘴唇,就拭去了所有不安希冀惊慌。她仍是淡然自若的韩青,面对的不是故人只是一个晚辈,距离疏离互不信任。
好在楚衍没发现这一切,少年大能闭着眼睛,眉间皱痕越发深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分不清自己是谁。是前世的他,还是今世的我。恩怨纠葛在心,愤恨不甘入耳,幻觉忽生感觉错乱,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一百余年。”
楚衍说得也是实话。纵然他当初在简苍帮助之下,顺利吸纳了那两魂四魄,成为主宰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也险些在前世的经历中迷失了方向。
即便楚衍历经千百世轮回,固守本心从未迷茫,他也快被那人的过往经历压扁捏碎无处藏身。
终究是执念太深不肯遗忘,哪怕转世轮回也要重新归来。那人的经历鲜明亮丽令人赞叹折服,在那般气宇风度面前,就连楚衍都有些呆滞惊异。
自己是谁那人是谁,原本就是密不可分的一个人。难道说从水缸中舀出一碗水再倒回去,缸中之水就不再纯粹有了区别么?
那种茫然无措怀疑自己的感受,着实太过难受。和那时楚衍被残魂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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