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从这个角度,她刚好可以看到景澄放在矮柜上的电脑包,搅起一筷子面条对空展示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你来煮的话应该更好吃一点吧……只是,一定要放这么多青菜吗?”
她鼓着腮帮子用力嚼面条,想起瞿宝芝口中能独立张罗出一桌待客宴席的滕青,忽然觉得这面里的醋似乎放得也有些多了。
勉强吃下十分之一碗面,倪澈被自己的手艺给堵饱了,痛心疾首地一边默诵“悯农”,一边将面条倒进马桶。
团圆日已过,时钟指针圈圈绕绕地指向了凌晨三点,倪澈也翻了自己今晚的第一千零八十次身,摸过手机往景澄的手机上又拨出一通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机械女音仿佛一柄大锤再次将她探出头的一缕希望无情砸回地底,倪澈重新往被子里缩了缩,雪白被角外只露出一撮柔软的头发。
四个多小时了,这么长时间都够飞出国界了吧。
女人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无形中密密匝匝地爬满心头,并无根据的惶惶不安让她一颗沉如灌铅的脑袋怎样都无法入眠。有这么想他吗?之前两千多个日子都过来了,没道理如今半天没见便患得患失。
倪澈起身喝了杯水,叉着腰跟矮柜上的电脑包无声对峙了一两分钟,好奇心借着夜色掩盖阴险胜出,她一把拎过毫无反抗的智能设备,粗暴地拉开背包拉锁,直接将电脑揪了出来按在膝盖上掀开。
下一秒钟,开机键在她温柔的触碰下泛出莹莹白光,映亮黑暗中的一双善睐明眸。
几秒种后,手无寸铁的智能设备向愚蠢的人类和平展示了它的温柔一刀,密码键入界面坚定而自信地展示在眼前。
倪澈盘腿坐在床上,十指插入秀发用力揉了揉,再次深呼吸,顽强地开始整理思路。
景澄设密码肯定不会是0000或者生日之类直白简陋那一型,最有可能的便是对他意义重大的符号,比如……
她小心地用两根食指键入了自己名字的全拼,enter!
屏幕轻轻一颤,毫不留情地朝她展示了一个红叉叉,脆弱心灵瞬间蒙受一万点暴击,血槽半空。
倪澈眉毛一挑,十指翻飞地将自己名字的各种拼写方式以及两人相关的纪念日排列组合逐一尝试,甚至连“我爱倪澈”这种直白的和“倪澈0229”这种简陋的都没有放过,持续收获红叉叉无数。
方向性错误?嗯哼~
倪澈抱着胳膊狠狠地想了一圈,抬手再一次输入“scarboroughfair”,轻轻敲下回车键,伴着一声悦耳的提示音和她翘起的唇角,电脑桌面千呼万唤地在她面前铺展开来。
景澄的电脑里储存了大量的文件,空间最大的一个分区存的都是工作相关的资料,倪澈并没有窥探的意图,只是草草一眼扫过去,看到好几个文件夹的名称都是ny开头,后面跟着不同的日期以示区分。
倪焰?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这个名字,再仔细看那些日期便更加疑窦丛生,从倪焰出狱的那一天开始,之后包括景澄被狙击手袭击,市局的囚车被劫持这些大案案发时间都包含在这些文件夹后缀的日期里,还有更多个日期发生了什么是她根本不知道的。
显示屏的光映出倪澈面颊上的冷白,她的眉心紧蹙,唇线几乎抿成平直。
像是打算最终求证一个板上钉钉的猜测一般,倪澈移动光标双击了其中的一个文件夹,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密码输入的对话框。
她将提在胸口的气息缓缓呼出,并没有再次尝试去解密文件夹。
对她来说,里面的内容看与不看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之前她几次试探地问过景澄也求证于leon,得到的答案无一是否定的,除了倪焰,还有谁会那么殷切地盼着景澄去死,除了他,还有谁会跟这些案件统统都有牵连!
一帧帧杂乱无章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盘桓播放,有真实的、有臆想的……
倪澈仿佛游走在危险的现实与梦境边缘,无尽的黑暗之中,忽然看见景澄带着微笑从远处缓步走来,在他背后,倪焰举起枪扣下扳机,一枚子弹从膛中无声滑出,慢动作一般朝景澄追射过来。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透明粘腻的胶冻,不仅拖慢了子弹前进的速度,也湮没了她的呼喊。景澄依然对迫近的危险毫无察觉,越走越近。
忽然,他背后的子弹一分为二,另一颗飞向了半隐于黑暗中的另一个身影,leon!阿浚!哥哥!
倪澈像是一只被镶嵌在琥珀中的蝴蝶,就连稍微扇动一下翅膀的力气都没有,被周围令人窒息的粘稠死死禁锢着。她拼尽全力痛声呐喊,无法脱口而出的声波被悉数荡回了胸腔里,炸得肺部剧痛。
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呛咳将她从梦魇中解救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致命急促的喘息。倪澈从床边摸过药盒,颤抖地两手捧着送到嘴边。
好一会儿,呼吸终于平复过来,她发现原来是自己抱着景澄的电脑睡着了,原本压在胸口上的笔记本在她刚刚的挣扎中滑到一边。
窗帘上已经映出了浅淡天光,凌晨五点半,她感觉自己似乎只睡了一个噩梦的瞬间。
***
与此同时,嘚嘚的轻响敲击在武总手术区空旷的走廊里,滕青面色惶急,没有化妆,波浪长发略显凌乱。她的视线扫到倚墙而立的景良辰,瞬间锁定方向,直接跑了过来。
站定的瞬间,滕青只是睁大了眼睛看向景良辰,他衣襟上浓墨重彩的暗色血迹太过触目惊心,“你也……你……”
景良辰调整了下松懈的站姿,“我没事,景澄还在里面,手术还没完。”他的视线第n次扫过手术中的红灯,“我姑姑也在里面,他不会有事的。”
滕青探手过去轻轻捏住了搭在景良辰臂弯上的那件黑色西装上衣,虽然色差不明显,但染血的那一侧衣襟已经僵挺板结,那上面都是景澄的血,却早已失却了他的温度。
她抱着衣服在长椅上坐下来,躬起的脊背有些微微颤抖,看起来十分难过。
少顷,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熄灭,紧闭的自动拉门缓缓滑开。景孝珍并着一位男医生走了出来,随即被迎上前的几个人待哺雏鸟一般围住。
“别担心,手术很成功,保险起见,先送去icu观察二十四小时。”男医生扯了个安慰的笑容转向景孝珍,“老师,您注意身体。”
景良辰觑着他姑疲惫但平静的脸色,一颗忐忑的心算是安稳下来,朝周凯招了下手,“姑姑,我让人送您回去,这里有我看着。”
景孝珍看到守在门口的是滕青而不是倪澈,略一转念大概也猜到了缘由,“他六个小时之内不会醒,你们也趁机休息下。”
常泰出去买早餐,滕青和景良辰并排坐在重症监护区外面的长椅上。
“倪澈……是还不知道吗?”滕青轻声问。
浑身放松仰在椅背上的景良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弹坐起来,抬手摸向屁股后头的口袋,掏出景澄的手机,“她不知道,景澄不让说,你不提我差点儿忘了。”
他打开微信点开对话框,披着景澄的马甲给倪澈发消息:刚忙完一段落,亲爱的,早安!24小时之后再跟你联络。
点了发送,又觉得自己这个谎说得不太圆,赶忙补充了一条:任务要求,暂时不方便通电话,你的消息可能也没法及时回复。
再点发送,又觉得刚刚这句似乎太过生硬,继续补充道:别生我气啊,宝贝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