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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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皇帝眉宇舒展开来,微微一笑,“知行、董志和打过那么久的笔墨官司,原由就是武将只有在战时说一不二,平时总受窝囊气。况且,整治那边的人,就得是知行这种文官里的人精,他能拿捏住火候,知道什么时候与人虚以委蛇,什么时候心狠手辣。”

黎兆先想想,也是,“虽说如此,臣总是有些担心他。”

“这话说的。他何尝是需要担心的人?”皇帝终于恢复了笑微微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对这事儿不大痛快,但这不也是为了他好么?”

“……”黎兆先没说话,神色却分明是在说:我一点儿没看出来,明明是你把人扔狼窝里去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皇帝笑意更浓,“在那边办事得力的话,三二年可建功立业,回来之后做三品侍郎,便能堵住悠悠之口。这样一来,入阁做候补阁员,便是顺理成章。”

黎兆先这才明白皇帝的深远用意。

皇帝继续推心置腹:“自然,要不是那边的情形太给我添堵,也不会打着磨炼他的旗号把他扔那儿去,捧个奇才而已,我捧得起——别的文官我是真不放心,真没他那个胆色、才智。柳阁老倒是行,但你也知道,他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到了那边万一缠绵病榻,也是有心无力。”

黎兆先对皇帝端杯敬酒,“臣明白了。”

皇帝端杯,一饮而尽,随后说起程询的趣事:“那厮到了广东,什么都习惯,就是受不了那边的饮食。我总不好柴米油盐地赏他,便私下里赏了他二十坛御酒。前一阵他几个案子办得很漂亮,我就问他,赏你点儿什么好,直说。你猜他说什么?”

黎兆先好奇地笑问:“说什么了?”

“那厮问我,宫里是不是没有烧刀子、梨花白、竹叶青?”皇帝说着,自己就先笑起来,“真把我气乐了。末了又说什么呢?宫里的琼浆玉液,喝多了折他的寿。”

黎兆先亦是忍俊不禁。

“我为他好,让他少喝烈酒,他却不领情。这叫个什么事儿?”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先是训斥了他一通,到底是派人一车一车地给他送去了上好的烈酒,由着他当醉猫去。有什么法子?我不如此,那厮也能寻到。”

黎兆先笑道:“皇上赏这么多,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心里却是觉得,有时皇帝对程询,真跟对待自家小兄弟似的,一边儿一本正经地数落着,一边儿又老老实实地让小兄弟如愿。

小年当日傍晚,程询在书房的蒲团上打坐。

打坐是道教、佛教及至内功都不可或缺的一门基础功夫,静心修身,到了火候的一个好处,是在睡前放空思绪、摒除一切杂念。

他对佛、道都是择优而取,其余忽略。

这边的冬日,比起京城的飞雪连天、寒风呼啸,过于暖和了些。是以,大多数时候,门窗都是敞开的。

陆放、董志和相形来找程询。

陆开林虽然年纪与修衡相仿,陆放却比唐栩年长几岁,已过而立。

就快过年了,他想跟左膀右臂在一起聚聚,顺道细致地说说当地诸事,他自己的总督府、程询所在的提刑按察使司都在广州,便邀请董志和过来。

程禄把两位贵客请到待客的花厅。

约莫过了一刻钟,程询走进门来,与陆放、董志和见礼。

因为唐栩的关系,陆放没见到程询的时候,便已视为友人,今年上下级共事又颇有默契,更多了一份亲近随意,落座后笑道:“听说你物色了两个手艺精湛的厨子,能做地道的北方菜,今儿可得让他们露一手。”

程询颔首笑道:“这自然不用说。不但有北方菜,还有陈年梨花白。怎么着,来我这儿不亏吧?”

陆放哈哈地笑起来,“不亏。往后我可有蹭饭的地儿了。”

他对这些不是很讲究,妻儿在这里的时候,发妻物色了一个会做京菜的厨子,一家三口都觉得凑合,之后再没计较过这事儿,心思都花到别的地方了:穿的、住的更舒坦点儿是大事。后来妻儿回京,他就更不挑食了。

眼下程询来了,却是跟他正相反,穿、住都能将就,吃喝却是大事,一点儿都不敷衍。

程询望向董志和,“你在那边儿怎么样?饭菜合口么?”

“我还行,一切都好。”董志和笑得很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席间,三人谈起两广在职官员。

陆放道:“我比你们早来一步,倒是真发现了一名清官,只是,有时候比官场的混子还让人头疼,凡事都是一板一眼,死心眼儿得过了头,根本不肯为大局、长远考虑。”

董志和接话道:“部堂说的是懋远县的父母官万鹤年吧?”

陆放笑着颔首,“那小老头儿我起初挺敬重,但有好几回让他气得跳脚。终究是不堪用。”

董志和就看向程询,“这种烫手山芋,可是你的分内事。想想法子,让他脑筋开窍。”

程询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明年广东有一场涝灾,在前世,万鹤年丧命于杨阁老举荐的按察使手里,理由是阻挠朝廷缓解灾情。皇帝也知道他是当地少见的清官,听得按察使行驶先斩后奏的权利之后,竟也由着此事这样结案。

只因为杨阁老的原因,程询认定万鹤年是含冤而死,而看皇帝态度,便不能不对万鹤年的死因将信将疑。

此次外放,或许可以解开这一谜团。

腊月二十六。

修衡站在床上,由师母帮自己穿上一件锦袍,这是她亲手做的。

怡君打量片刻,满意地笑了,捧住修衡那张俊美得出奇的小脸儿,“好看。”转手取过一个大红包,帮他揣入怀中,“师母给你的零花钱。等会儿给祖母请过安、用过饭,就回家准备过年。”

修衡则依赖地搂住她,“师母,其实吧,我觉得还是我们这儿好。”

怡君笑着拍拍他的背,又亲一下他的面颊,“你长大了,过年就要多顾着家里一些。过完年,你想不来,我都要让阿初去接你。”

“我现在觉得,长大了也不大好。”修衡诚实地说,“再大一些,师母就不能抱着我了。”

怡君轻笑出声,坐到床上,把修衡安置到膝上,搂到怀里,又低头亲一下他的小脸儿,“难得啊,我们修衡这是在撒娇么?”

“是啊。”修衡小脸儿蹭着她肩头,笑嘻嘻的,“早知今日,以前就该总腻着您。”

“你这小开心果儿。”怡君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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