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诺敏出现了(2 / 2)
才七个月,可是上一胎临盆的时候,好似也就这么大,当初生下来一个白胖小子,这里头若真是他喜欢的女儿,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继续长大,必然是一个重量级的胖妞呢。
不过这些烦恼都是其次,只要大人孩子全都安全就好。
这般想着,一闭上眼,他就陷入一片黑暗。
将手从龙厉的脸庞上移开,秦长安无声叹了口气,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恶鬼窟事件之后,他看似平静,一如往常,但仿佛被撕开了心底的一张符咒,这次乌勒不长眼地把她掳走,更是大大地激怒了龙厉,他杀了那么多人,连女人小孩都不管不顾,当真是杀红了眼……若不是她提前暗算了乌勒,一旦继续放任下去,剩下的三个女人和小男孩乌金,恐怕也保不住性命。
她的心情万分矛盾,她纵然希望龙厉能来救她,但当他真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宛若恶魔的时候,她却又不喜欢他如此疯魔,几乎丧失理智的模样。要知道,或许那些女人孩子是跟乌勒有关,但在龙厉眼里,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留下活口,她看过他的眼神,里面好似地狱,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很可怕。
她认为他需要迅速冷静下来,否则,迟早会走火入魔……并非是武艺上的走火入魔,而是心智上、感情上的。
断断续续想了许多事,她整个人松懈下来,将红唇迎上他的,感受着他平稳的气息,下一刻,她轻轻松松睡着。
黑暗中,她好似踏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她心慌恐惧,毫无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张口想喊,喉头却干涩地发不出半点声响。
毕竟,对于一个能在黑夜中视物的人而言,一片毫不透光的黑暗,是一个噩梦。
她不想待在黑暗里,循着点光,用力张开双眼。
远方的天渐渐放亮,灰色的迷雾散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大片草原上,不久之前刚下过雨,雨后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这样天然的香气好似缓解了她刚才在黑暗中的恐慌。
真好啊……
她淡淡一笑,看到远处有一只灰色的野兔,一边啃食着青草,青草上的露珠滴落在它灰色的皮毛上,它十分警醒,敏锐地观察四周。
思绪渐渐回笼,她不由地生出疑心,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已经过了艳阳关了吗?不是到了最近的驿站休息吗?她怎么会在草原上。
而且,龙厉不在。
风中,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人的骑术似乎很好,骑的很快,但却又很稳,她站在一旁,只觉得眼前一道红色身影一闪即逝,迅如闪电。
是龙厉吗?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红色身影,眉眼不自觉生出浅浅柔柔的笑意,不过,当对方勒住缰绳,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彻底愣住。
马上的红衣人,不是龙厉,甚至不是男子,而是一个……。女人。
红衣女子从马上跳下,步伐轻盈地走过秦长安的面前,一张俏脸给人冷若冰霜的感觉,但当她越过自己的时候,明明两人之间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但女子却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而是继续往前方走去。
那一刹那,秦长安离她很近,近的可以数清楚对方的眼睫毛有几根,可是,她却甘愿成为一道隐形的屏障,甚至不自觉屏住呼吸。
草丛里的灰兔子感受到来人的步步紧逼,开始往前一蹦一跳,无奈小短腿却跑不过女人的大长腿,女人一弯腰,把灰兔子精准地抓住,扯了扯它的耳朵,冰山美人的五官有了细微的柔色。
盘腿坐在草地上,女子的红衣映衬着无边无垠的碧绿色,更显得突兀,可偏偏,她浑身随性潇洒的气息,却又让她跟大草原融为一体,毫不违和。
仿佛她天生就是从这片土地上出生的草原儿女,这里的天、这里的地、这里的清风和太阳,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她见过的风景。
抱着灰兔逗弄了会儿,女人最终放开了它,目送着兔子动作缓慢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然后,她才默默地转过身来。
她们两人,四目相对。
秦长安瞬间心跳如鼓,她们面对面站着,可是跟刚才擦肩而过的情况又有了很大的改变,红衣女子直直地望着她,她环顾四周,确认在这一片草原上除了对方,只剩下自己一人。
可是,秦长安无法在对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也就是说……她根本看不到自己?!
她已经断定这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可是对方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甚至这样还嫌不够,红衣女子伸出手来,在她面前轻轻挥舞,只是,秦长安同样没有被触碰的真实感。
心中的震惊,犹如水中涟漪一般渐渐扩大,最终,掺杂了慌乱。
红衣女子在空气里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最终无可奈何地放下手,却不曾收回视线,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好似能够穿透伫立的秦长安,落在身后的某一处。
梦境无论多么荒唐,秦长安都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但这一次,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只因,她仿佛是在揽镜自照。
红衣女子跟她或许不能说五官一模一样,她比自己年长几岁,双眉之间并无朱砂痣,肤色也比她更深些,甚至个头还比她高半个头,有着极其高挑的身形,兴许这世上有的男人还比不上呢,要找不同,还是能找出不少细枝末节。
容貌上,她们最多有六分相像,但另一种令她看了都毛骨悚然的“相似”,却是来自神韵气质亦或是一些小动作。
她们皱眉的样子、微笑的神态、甚至失落的表情,竟然一模一样!
她很清楚自己只有两个哥哥,没有姐妹,否则,她会很高兴领会另一个家人。
而对方却根本看不到她,她最终闭上了眼,任由清风拂过,她的长发高高扎起,红色发带被风吹得肆意飞舞,那一刹那,秦长安的心微微一动,就连她这个女人,也觉得对方很美。
那种美,绝非大众纠结于那种粉雕玉琢般的惊艳容貌,而是给人的感觉。
她甚至有种奇怪的想法,对方虽然看不到她,却再用另一种方式,感受她的存在。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红衣女子睁开了眼,红唇微启,眼神溢出了浅淡的欢喜,却深刻地感染到她,令她也觉得欢喜。
“你在这儿,是吗?”女人开了口,她的嗓音比起一般女子而言,更加低沉些,不如自己的清亮,但却听得出她骨子里的坚决果断,而非毫无主见唯唯诺诺的小女人。
“是,我在。”秦长安回答,或许她的声音对方也听不到,可惜,不知为何,她还是想告诉这个人。
女人的表情有了几不可察的变化,甚至眼底还闪过一丝困惑和惊诧,秦长安反客为主,追问了一句。
“你听得到吗?”
“对。”
这下子,激动万分的人,成了秦长安,她抑制不住地朝着女人伸出手去,五指却穿过了对方的发梢,有一种模糊的触感,不太鲜明。
“你是——”
女人的笑容很淡,看上去兴许十分冷淡,宛若一朵清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然后,她听到那么独特又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我是诺敏。”
诺敏?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在梦中,她的头脑似乎格外迟钝,想了许久,也不曾想起到底是猴年马月听过这个名字。
“我被困在这儿,已经一百多年了……”女人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天色,整个人都显得孤单落寞起来。
秦长安面色一白,一百多年?这女人看上去顶多三十岁,不过她依旧不懂如此荒诞的梦境有何寓意,梦中无奇不有,就算面前的女人告诉她,她是火狐狸化成的人形,自己也会相信。毕竟,一百多年的,必定不是人,而是精怪鬼魂之类的吧。
只是,她不认为火狐狸会用那么温柔的表情对待一只灰兔,她有几次都撞见火狐狸叼来松鼠麻雀这些小玩意,把它们玩的精疲力尽,才会一口吞下。
女人回眸,脸上的寂寞无法抹去,她并不在意秦长安的沉默,话锋一转,问道。
“我们能见面,是否寓意着你身上的……已经解开?”
她身上的什么被解开?
秦长安听得不太分明,还想继续追问,这个梦境顿时地动山摇,一眨眼的功夫,红衣女子已经消失无踪。
她被迫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地动山摇的罪魁祸首,是龙厉。
他把她摇醒,脸上忧心忡忡,见她猛地睁开眼,心情一派紧绷。
“怎么回事?怎么喊你都没反应。”
“你喊我了?”秦长安后知后觉地摇摇头,神色略显萎靡。“我刚才做梦了,睡得太沉了吧,没听到。”
龙厉神色有着淡淡的不悦,他坐起身来,观察着面前的妻子,长安怀孕的时候容易嗜睡,但只要晚上小腿不抽筋,必然是一夜到天明,她也不太做梦。
刚才,他第一个醒来,本来无意叫醒她,反正两人已经脱险,就算她睡到明日清晨也未尝不可,只是后来,她沉睡的表情不再平静柔和,反而有些痛苦,沁出一身的汗,呼吸粗重,他才觉得不太对劲,担心她身体不适,急着把她唤醒。
但奇怪的是,他喊了她十来次,她却说一声都没听到?!
心中有了计较,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脸色不对,是做噩梦了?”
“我梦到一个人。”
“什么人?”
秦长安笑着,主动勾住他的脖颈,眼底尽是狡黠的光芒。“这么紧张?又不是男人,是个女人。”
龙厉轻哼一声,眼睛若有若无地横了她一眼。“山珍海味吃多了,还想换个口味?”有他这个顶级男色摆在面前,居然对女人感兴趣了?
她嗔怒地掐了他一把,难得流露出情人之间的小女人模样。“没事别乱吃醋!这个梦挺奇怪的,我不太做梦,你是知道的,更别提还是个女人,说来惭愧,连我娘都没到我梦里来做过客呢……”
“风月的生意做上瘾了?最近这半年,全天下的美人你也网罗了不少了吧。”男人的语气依旧酸唧唧的,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幸好上苍没有把失去秦长安来当做对他的惩罚,否则,像裴九那么悔不当初的后果,同样会把他逼疯。如今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贪婪地欣赏着她唯有面对他才会有的一颦一笑,甚至一些真实而不做作的小动作,他就满足地想要连声喟叹。
“那个女子跟我有些相像呢。”她兴致勃勃地说。
龙厉不以为然,挑了挑眉,睡了一下午,暂时让他恢复了一部分赶路耗尽的体力,窝在床上跟秦长安聊个天南地北,竟然也能让他察觉到些许的甜蜜滋味。
“变着法子夸自己是美人?”危机扫除,他有心情调戏自家娘子,嘴巴一如既往的坏。
“呸,刻薄鬼。”她的表情灵动,将自己绵软的身体贴上去,扬起红唇,笑得格外迷人。“我以为只是一个无聊的梦境,啧,亏我还以为她是火狐狸幻化成的呢,她却告诉我她叫诺敏。”
龙厉不敢置信,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叫什么名字?”
“诺敏,听着不像是中原人的名字,而且,我还觉得有点耳熟——”
压下心中的烦躁,他循循善诱,想听到更多故事。“就这样?”
“她还问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解了没……”
他如鲠在喉:“什么东西?”
她没好气瞪了一眼:“就是你把我摇醒了,否则,她肯定会回答我的。”
龙厉不吭声了。
感觉到他过分的沉默,她摇了摇他的手臂,语气软下三分。“不过是个梦罢了,或许是这些天太紧张了,才会做梦,其实这个梦境也没什么意义。”
秦长安突然做了这样的梦,当真没有任何意义吗?
他蓦然心惊,因为不知道代表什么,他对自己无法预测和掌控的不明未来,产生了十分厌烦的情绪。
其实,他跟秦长安提过王朝从过去到现在,只有出过一个女将军,那人就是诺敏,但她显然忘记了。
若不是他推敲出裴九的身份,而裴九也把过去的那段往事说了出来,他不会如此担心,担心正如裴九所言,诺敏的神魂会在秦长安的体内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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