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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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审美确实与环境有关,不是现代那种普通营养过剩的年代,一般人确实也不会养成畏胖如虎的心态。万贞叹了口气,一时无言。朱见深懊恼不已,暗怪自己提错了话头,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贞儿,我一直陪你呢,你别难过好不好?”

“我知道……我很庆幸有你陪着。”万贞和他抵额相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问:“监国当年曾经对我们那个世界很好奇,你呢?有没有也有想过?”

朱见深沉吟片刻,微微点头:“想过,我还想过,和你一起到那边去,我该怎么生活。毕竟我从小就当太子,现在又是皇帝,好像到了你们那边,没了这个身份,生活起来似乎很不容易。”

万贞忍不住笑了起来,抵着他的额头道:“才不会呢!我的濬儿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既懂经世济民,又懂人情往来,温柔和善,大度宽容。即使到了我们那边,不做太子和皇帝,那也肯定是个惊才绝艳的大才子,足以让世人震惊叹服。”

朱见深顿时眉开眼笑,精神抖擞地一跃而起,催她也起身:“贞儿,快起来,赶紧梳洗了陪我去学斫琴。最近天天跟人争来争去的,人都俗了,咱们学点儿雅的修养一下。”

万贞一向鼓励他多培养健康的兴趣爱好,何况他跟人争执的源头就在她身上,这时候更没有推辞的道理,便起身陪他沐浴更衣。

自从她睡觉的时间颠倒不分,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帮他洗头发修须眉了。今天帮他修完鬓角眉须,绞头发梳散时,突然发现他鬓角居然有根白头发,顿时一惊,下意识将他的头发拨开了仔细寻找。

朱见深从镜子里看到她的动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着安慰:“不就是两根白头发么?父皇和叔父其实也有些少年白发的,不稀奇。”

景泰帝和正统皇帝再怎么少年白发,那也是二十多岁以后的事了,可他现在还没满二十呢!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的少年,比那两位帝王都艰难,现在又为了立她为后一事,太过煎熬罢了。

万贞心一酸,俯身拢住他,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道:“濬儿,后位这件事,咱们看天意允不允,你暂时别和两位太后较劲了,好吗?”

朱见深沉默片刻,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叹了口气,说:“我总想孩子快点来,那样的话你就轻松了;可认真说起来,我又有些不想他们太快来;怕你有了孩子,就把我丢在一边了。”

万贞啼笑皆非,嗔道:“尽说傻话。”

朱见深哼道:“我说的才叫大实话!你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会一心想着把孩子照顾好。我嘛,已经长大了,你就不怎么顾得上了。”

他嘴里抱怨,心里其实却也十分期盼万贞能怀孕。可直等到十月底,孩子也没有来。而周太后的千秋节将至,又大闹了一通,要他在千秋节前把继后立起来。若是没有皇后,她的千秋节,就不过了。

这是先帝大行,新君继位的第一个千秋节,也是新君向天下展示孝道的最直接表现。要是这个节太后都不高兴,新君这不孝的帽子,却是戴定了。

万贞数着朱见深鬓角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叹了口气,低声道:“天意如此,世情如此,我不怪你……”

朱见深握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无力。

孝道礼法,本就是封建制度对皇帝最直接的一道约束。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无一能免,他又如何能够例外?

然而,想到无法立万贞为后,他心中到底不甘,犹豫良久,派人把王氏叫来。

两宫与新君的角力,在宫廷里闹得沸沸扬扬。王氏哪能不知?后位有望,要说她不高兴,那是假的;但要说她欣喜若狂,吴氏的先例在那摆着,那更不可能。在这种既期盼,又恐惧的彷徨中得到新君的召见,王氏惴惴不安,诚惶诚恐地行礼等候吩咐。

朱见深心中郁怒,加上他那口疾每逢心中不快就易发作,更是让他懒得多话,直接问:“当初两宫太后留选,你们几人,朕都是问过话的,还记得吗?”

吴氏只当那是太子的仁慈,但王氏却是一直将这当成太子的警告,不敢丝毫忘怀,低声复述了一遍:“皇室君臣之礼,重于夫妻之情。有泼天富贵,却无寻常夫妻之乐。”

朱见深点了点头,道:“好,朕可以立你为后,荣及父兄。但有个条件,你知道是什么吗?”

王氏既心动,又不舍,半晌终于还是做出了抉择,回答:“奴知道,吴娘娘之过,奴必不敢犯。”

朱见深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问:“然则,日常你以何礼待万侍?”

王氏她们入宫之时,万贞已经离宫。吴氏其实也是因此而对她认识不足,但有了先例在,王氏却是从宫中老人嘴里仔细打听过了万贞与新君的过往。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也算明白了其中的情分重量,将新君的话在嘴里掂量再三,试探着问:“万侍护持陛下,如长如亲,多年情深意厚,我辈无人能及。宫中日常家礼,奴与万侍,不论位份尊卑,长者居先,可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命运无常难定

新君心中不乐意,这立继后的礼仪便也简单,宫务大权依然握在万贞手里。平时万贞无事不过后宫,王皇后知道她要去哪里,也提前避让,连过年这种要给别人看的家宴,也前后错开时间,双方并不照面。

翻过年后,新君改元成化,至此,大行皇帝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段治世时光也完全消退。随着寒冬暖去,万贞的身体便也像春日万物生发似的,进入了快速好转的时光。等到四五月时,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偶尔犯睏,御医过来诊脉,报出的却是喜讯:她怀孕了!

万贞听到消息,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朱见深怔了怔,却是欣喜若狂,握着她的手乱摇:“贞儿,咱们有孩子了!你听到了吗?”

万贞心里却不是欢喜,而是惊慌:杜箴言的经验教训实在太过惨痛了,她害怕这孩子来了,最后又留不住,徒然让她伤心难过。

杜箴言留下的东西,因为万贞生恼远离桃花源,最后都落在了一羽手上。一羽现在不能做劳心损神的事,对于超脱彼岸,追寻生命真谛却是充满了兴趣。不止把杜箴言历年所遗的种种资料全都收拢了研究,还会同了朱见深搜寻来的方士探索其中奥妙。

朱见深狂喜过后,看到她的神态不对,也醒悟过来她究竟害怕什么,怜惜的劝解:“贞儿,别想太多了,皇叔一直在找办法呢!杜箴言当初能够欺天骗命,保着杜远平安长大,我们的孩子一定也能!”

杜远能活,是基数大,总有个概率逃出来。可是她怀孕的困难,却又超过了杜箴言无数倍。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实在让人想起来就觉得灰心。只不过再怎么心怀忧惧,在这种时候她也不忍说破,点头笑答:“嗯,我一定再三小心,好好保护孩子。”

朱见深听到这个却又有些不乐意了,哼道:“孩子是很重要,可是你也不能有了他,就把我给忘了啊!”

万贞顿时啼笑皆非:“好好好,任何时候,都是濬儿最重要!”

朱见深这才感到满意了,把脑袋窝在她头颈间磨蹭,小声说:“在我心里,也是贞儿最重要。我喜欢这孩子,但我更喜欢的,是他来了,就意味着你神魂恢复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再深的隐忧,也不能减低两人对他的期盼。因此在怀孕近五个月,万贞感觉不到孩子的胎动后,当真是心痛如绞,彻夜无眠。朱见深问明原因后,惊痛之余有些迁怒于人,万贞拦住他,惨然道:“他和我骨血相连,有什么情况,做母亲的最清楚。大家都尽心尽力了,留不住他,只是我福分不足……他与我亲缘不够……”

朱见深见她神色黯淡,痛失爱子之余,更怕她因此伤心伤神,斩钉截铁地道:“你的福分一直都足,不然也不能庇佑着我履险如平,安然登基!我现在就废了王氏,立你为后!皇后母仪天下,是女中至贵,再不会有比这更厚的福分了!”

万贞见他这个时候心心念念的要立她为后,当真是五味齐聚,心中的悲痛稍缓,摇头道:“我独占了你,对现在的礼法来说,已是理亏于众。要是为了安慰我的失子之心,就将王氏废了,那更是缺了大德。”

她知道他的性子重情,若是她不能缓过失子之痛,只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耿耿于怀,不得舒心,便将心痛压了下去,叹道:“我这辈子,最厚的福分,不在于当不当皇后,而在于能不能与你一直这样同心相守,一世不离。”

朱见深心中大恸,忍泪道:“这样的福分,我们会一直都有的!孩子也还会再来的!”

孩子已经没了,但他却命御医和近侍对外仍然称万贞有孕,做足了等孩子临盆的准备。万贞感觉不妙,皱眉道:“我这辈子帮别人带孩子,有了你一个就够了!别人的孩子,你再想塞给我带,那是绝不可能!”

朱见深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去偷偷生个孩子来给你带?你都想到哪去了?”

宫中佳丽无数,莫说按太后选进来的皇后妃嫔,就是普通宫女,对正当华年的皇帝存有绮思,愿意一邀君宠的也多不胜数。诱惑那么大,就连万贞也不敢保证他就没有一时冲动糊涂的时候。

万贞还真有些怕他让近侍帮着假孕,是为了给她弄个孩子过来养,听到他分辨不是,才松了口气。朱见深怕她胡思乱想,赶紧解释:“天命若真是要害我们的孩子,我们就偏要告诉它,孩子好好地生了,养了……我就不信,杜箴言能欺天骗命,我们会不行!”

他抚了抚万贞的脸颊,低声说:“皇叔说,若我们再有孩子,就借别人的名分出生,送出宫去让他照应。”

他和一羽这是打算没有的时候当成有,真有的时候却要瞒天过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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