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万贞摇了摇头,现在她没有空闲追究沂王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不能不在船上逃跑。然而,能让堂堂亲王慌不择路逃窜,竟然“意外”踏空落水的事,又怎么可能简单?
湖水的暗流推着他们浮在水面上的身体漂移,御船虽然没有动,却将他们带得远了。
万贞凝视着景泰帝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脸,闭了闭眼睛,抹去糊花了视线的水气,低声道:“我们走吧!”
沂王脸与她靠在一起,尝到了咸味,愣了一下,又说:“你不要难过,皇叔没有要杀我。只是……他身边的人,想毁了我的名声,让我做不成太子而已。”
万贞托着他往前游,涩声道:“正因为他一直犹豫不决,不给予你有力的庇佑,甚至纵容他人的贪欲和妄念。所以那些想得到太子位的人,才会更加的疯狂!御船上没有危险,只是我们的错觉!濬儿,有选择的时候,永远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求证敌人的仁慈与否!”
他们在水中呆着,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但事实上对于岸上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几息功夫的事。很多赏景的人,直到现在才看到有人落了水;而更多凑在一起说笑闲聊的文武百官,也直到此时才从御船上的骚乱中知道了落水的人是谁,四处找他们究竟掉在了哪里,高呼着叫人下水相救。
万贞游了不远,便见一艘小船飞快的驶过来,停在前面,心中一喜,连忙推着沂王游过去,道:“快,帮我将殿下拉上去!”
船上的人大声说:“船小,全挤在一头容易翻,你自己将殿下托上来!”
那人背着太阳,万贞从下往上看,阳光刺眼,一时看不清是谁。但此时听到声音,却愣了一下,这驾船的人竟然是石彪!
她上次和石彪不欢而散,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是他来帮忙。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容她多想,只能先将沂王托高,让他上船。
沂王爬上船,反身想来拉万贞。石彪笑了起来,道:“殿下,您这小身板,可别人没拉上来,自己又翻下去了。您过来压住船头,我去拉万侍上来。”
万贞道:“不用,我还有力气,能自己上来。”
她手长腿长,抓住船沿示意沂王退开,自己就翻上船来了。水靠是鱼皮所制,本就贴身,此时沾了水更显身形。万贞急着查看沂王的情况,没有留意。沂王却敏感地发现石彪的目光死死地沾在她身上,一眨不眨的,心中不悦,森然道:“石将军,你不好好撑船,看哪里呢?”
石彪生了副豹胆,莫说沂王这样的半大孩子,就是面对景泰帝,他也只是敬重君权,要说有多少对景泰帝个人的尊敬,那是假话。沂王的话他只当没听见,笑嘻嘻的说:“原来殿下认得末将?殿下金安,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什么甲胄在身,哄孩子的借口而已,何况连哄都哄得这么敷衍。沂王平时是个温和柔顺的性子,但一见到石彪的神态,就忍不住有些想发火。万贞发现异常,赶紧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在船舱隔板上坐下来,又唤沂王:“殿下,湖上风大,你也坐下来。”
沂王也反应过来了,坐到她身前一倚,正好将万贞挡在身前。石彪见能看的风光少了,便也收回目光,将身上的大红披风解下来扔到万贞身上,笑嘻嘻的道:“万侍把衣服披上吧!不然朝中那些老古板,怕是要骂你奇装妖服,伤风败俗了。”
万贞不愿在他面前落下风,答道:“嫂溺叔援,权也!朝中的大臣都是读书明理的人,在生死大事,谁顾得上这样的小事?”
她嘴里说话,手脚可不慢,展开披风就穿上了。他身材健硕,比万贞还要高大一圈。万贞将披风穿上,又用前片绰余的对襟把沂王也笼进怀里。
石彪看着她样子,不止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道:“虽然我是粗人,但好歹也算帮了忙,你用不着拿话堵我吧?”
万贞也知道这浑人不能以常理相度,口舌争锋没半点好处,便转开话题问:“将军哪来的船?来得这么快。”
石彪笑道:“游湖嘛,禁卫肯定会准备防意外的小船的。只不过藏在船坞里,一般人不敢用而已。”
万贞不愿和他谈别的事,只能没话找话,道:“将军这是没和令叔一起在楼船上?”
她愿意说话,石彪便也陪着闲聊:“今天下午演武射柳,我带着边军选上来的儿郎们熟悉场地,没上船。”
沂王窝在万贞怀里,冷冷地道:“熟悉场地,孤看,是想作弊吧?”
石彪撇了撇嘴,嗤道:“就如今禁卫的战力,演武射柳我们边军对上还用作弊?殿下也太小瞧末将的领兵之能了!末将带着兄弟们早早过来,说是熟悉场地,其实不过是叫他们开开眼,看看圣天子大驾出行的热闹罢了。”
他与沂王相看两厌,说了句话,便问万贞:“万侍,咱们这船,往哪边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图穷反目相向
御船上的景泰帝还站在窗前,看着万贞上了石彪的船,看着船从御船旁边滑过,而船上的人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底一股邪火直冲上来,激得他连手都发抖。
万贞对景泰帝的怒火恍若不觉,石彪却有所感,忍不住抬头看了御船方向一眼。他自幼勤习弓马,眼力久经锻炼,比之万贞还要厉害,一眼看清景泰帝脸上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万贞,心中一凛,旋即一股莫名的兴奋涌了上来,又问万贞:“万侍,咱们往哪边走?”
万贞苦笑:“去仁寿宫那边的座舰……将军,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扛得住吗?”
石彪哈哈一笑:“你不用激我!激我没用。”
万贞不仅是在激他,而是真的有些担心他也害怕,道:“我这可不是激你,而是陈说事实。”
石彪满不在乎的道:“事实就是,我大庭广众之下救驾有功。凭我叔父和我自己的功绩,谁敢当面说我做得不对?至于私下的议论,那算个鸟!”
他力气大,竹篙撑得小船飞快,很快就绕过了御船。仁寿宫那边此时已经听到了消息,会昌侯孙继宗带着人驾了几艘小船过来接应,一眼看到万贞,大喜过望,远远地喝问:“殿下怎样?”
万贞回答:“殿下呛水受了惊吓,侯爷可有带御医前来?”
会昌侯连忙道:“娘娘船上有御医随侍,石彪贤侄,快将殿下送过来!”
石彪笑着应了一声,将船撑了过去。有人来接应,他也就不如刚才放肆,中规中矩的掌篙靠舷,与会昌侯会船。
两边都是小船,怕有翻覆,万贞不敢直接抱了沂王过去,便先站在石彪船上把人递给孙继宗。等孙继宗接过沂王,退开位置,她正想跟着上船,脚下的船突然一飘,横移了几尺,正从旁边错开。
这一下她重心不稳,险些一头栽进水里。沂王惊得大叫,万贞也赶紧仰身后倾,重新稳住重心。船尾的石彪一边拨篙重新抄水,一边呼喝:“哎呦,这边湖水太深了,湖底的石头一滑,差点没把我也闪下水去。万侍,你没事吧?不要慌,等我重新调好头了再靠舷。”
孙继宗还以为他真的是失手,连忙道:“贤侄莫慌,平安要紧!平安要紧!”
他担心沂王受寒,见石彪这边重新调船需要时间,便催自己这边的船先走,分出一条小船:“你们去接应万侍,我先带殿下去看御医!”
沂王怀疑石彪是故意使坏,哪里放心让万贞跟他相处,挣扎道:“舅爷,我等贞儿!等贞儿一起!”
孙继宗又急又怒,一边给他裹带来的外袍,一边抹眼泪道:“我的爷,您要急死你祖母不成?我们就在大船边上,仁寿宫的侍卫都撒出来护卫了,难道这时候万侍还会出什么意外不成?你赶紧跟我走,娘娘都已经被吓晕过一次了!”
沂王强他不过,只得冲旁边护卫的小船喊道:“你们多派人,护送万侍回船!片刻也不许多耽搁,晚了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那边的石彪还在一副水太深,竹篙找不着支点的忙碌样,划着小船原地转圈。万贞看他使坏,也不出声,就坐在船舷上看着。
石彪看她真有他再闹下去,她就下水自己游到孙太后船上去的态度,也见好就收,笑道:“你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呢!这就准备翻脸不认人了?”
万贞不动声色的道:“这是哪的话,将军及时帮忙,我感激得很,自当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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