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万贞看他笑得疯子似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石彪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道:“就我这脸上的疤啊!男人不怕的都不多,至于女人,都差不多有十年,没有敢这么直视我的了!你怎么不怕?”
万贞恍然大悟,她自己的长相也算被主流审美排斥的一类,对石彪这份心思倒是格外理解,想了想,回答:“我听人说,军中的勇士,身上的伤疤,多在当面;只有转身逃跑的人,伤疤才多在后背。将军奋勇杀敌,脸上负伤,那是勇士的勋章,有什么好怕的?”
石彪怔了怔,嘿了一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万贞也不多话,又给他满上,微一沉吟,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谨以此酒,敬将军披创杀敌,浴血奋战的英勇!”
她的酒量原本就不差,喝这个时代的低度酒,更不必取巧,扎扎实实的满饮了一杯,冲他一亮杯底。石彪见她当真先干为敬,微微动容,也将酒干了,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喝道:“爽快!”
万贞将两人的酒杯斟满,举杯道:“还有一杯,敬将军戍边卫国,御寇于外的功勋!”
石彪也一口将酒干了,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哈哈大笑:“这酒,我喝得痛快!再来!”
万贞再给他满上,自己的酒杯却倒扣在桌上,笑道:“我有差使在身,两杯已是尽量,将军请自便!”
石彪明知她这话不尽不实,但此时心情愉悦,竟觉得她刚刚陪的那两杯酒,就已经抵过了千盏万斛,不需要非逼着她也喝醉。
这茶楼没有酒卖,秀秀端来的是万贞存放在这里待客用的御酒玉壶春。石彪喝得顺口,万贞也不计较,一壶喝完又让人将整坛搬来,由他尽兴豪饮,待见他有了五六分酒意,才缓缓地问:“将军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石彪素来霸蛮豪横,翻墙入室理直气壮,但此时万贞徐徐发问,他却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万贞也不着急,坐在他对面细细品茶慢等。
她虽然锻炼得勤快,但毕竟算是宫廷中人出身,环境如此,保养得自然远胜寻常民女。举动风仪,也与石彪过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相同。石彪看着她明艳照人的眉眼,陡然间又生出一股莫名的困窘,猛地一咬牙,道:“反正都是一个意思,我就说了!我是来求亲的!”
万贞茫然,好一会儿才恍悟过来,啼笑皆非:“将军喝多了说笑!”
石彪站了起来,盯着她道:“我才没有喝多,更不是说笑!我就是来求你嫁给我的!你答不答应?”
他问到这里,身体微微前倾,分明与猛兽警戒捕猎的动作相仿。万贞与他的目光一对,心下一个咯噔,颈后的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地道:“将军,我为王府内侍长,身家性命,俱归皇家所有,不得王命君令,岂有私下婚配之理?你问我答不答应,却是问错人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外交困难飞
石彪从叔父石亨那里探听到了沂王府和万贞的现况,就知道她的身份比一般宫中女官难办,这个拒绝的说词,也算他意料中的事,嘿嘿一笑,道:“我当然知道真要娶你,还是得求监国开恩。但我问的不是事情怎么办,而是问你自己,愿不愿?”
万贞忍不住抚额长叹:“将军,我总共只见过你两面!”
石彪不以为然的道:“很多人一面没见,也成了夫妻啊!”
然后他指了一下桌上的酒和树下的箭靶,道:“像你这样能饮烈酒,能开硬弓的女人,怎么能像普通弱女子那样,憋在笼子里?你就该跟着我,纵马塞外,狩猎蒙古,高兴了大笑,生气了杀人!”
万贞脸色大变,冷笑:“生气了杀人?好威风!好煞气!你怎么不打听打听自你回京以来,市井里关于你的传言?”
石彪吊儿郎当的大笑:“有什么好打听的?猛虎出柙,百兽逃窜,总不会有什么好话!我来问你跟不跟我,你管这些流言干什么?你又不是那些蒸生瓜似的小姑娘,一句话的事,痛快点!”
他咄咄逼人,万贞也上了火,一拍桌子,喝道:“那我便痛快的告诉你!我不愿意!”
石彪的脸顿时晴转多云,怒问:“不愿意?我哪点配不上你了?”
万贞看着这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浑人,冷笑:“你就是个天仙,我不愿意,也与我没什么相干!还需要去问配不配么?”
沂王现在地位微妙,石亨手握重兵,又深得景泰帝信任,本来若能交好石彪,对沂王复储有大利。但这交好的条件,绝不包括将她自己搭进去。
万贞翻了脸,也不耐烦再应酬他,起身招呼侍卫:“备马,我们走!”
她来茶楼是为了躲清闲,准备了消磨一天,如今半天没有就出来了,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这些年她带着沂王,时刻警惕着可能发生的危险,操持王府内外的事务,关心沂王的成长,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有时间想别的事。如今局势眼看明朗,王府有周贵妃坐镇,沂王也开始长大,有了离她独立的意思,她一下闲了许多,反而觉得心中有些茫然。
石彪为什么让她生气?因为他戳了她的痛点,无论是王府,还是宫廷,甚至京师,乃至于整个大明王朝,于她来说,都像一个笼子,不是她的家乡,更不是她可以展翅高飞的地方。
她已经几年没有去过清风观了,此时无处可去,竟然不期然的想去见一见清风观的守静老道。
她原来不去清风观,除了不想给守静老道惹麻烦,也是因为清风观于她来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让她有种近乡情怯的害怕。
清风观她原本就翻修了不少,这些年守静老道师徒掌管着这边的小区开发,钱财人手都充足。在万贞想来,肯定是要把清风观扩大许多,方便多收门徒,广纳香火的。不料她打马沿着规划齐整的巷道进去,青葱浓郁的园林游道深处,原来她预备筹建的广场比规划的扩大了好几倍,就在园林中心形成了一个热闹的小集市。而集市后面的道观,却仍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看门童子是这几年新收的,不认识万贞,见她一行骑马过来,赶紧上前接引:“善信,小观人手不足,这坐骑是要您自己派人看守的。”
万贞也没准备让侍从跟着进去,应了一声,问道:“守静道长在吗?”
童子回答:“观主年前回龙虎山叙职,至今还未回来呢!”
万贞听到守静老道不在,也会不清到底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又问:“现在观务由谁主持?”
“是致虚师兄。”
致虚腿脚不好,但人却机灵,虽说年纪不大,但管一个小观还是没问题的。万贞倒不意外,又问:“致笃呢?”
童子有些吃惊的打量了她一眼,回答:“致笃师兄在龙虎山祖庭修行,听说进境神速,深得天师垂爱,已经快两年没有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万贞有些意外,她一直觉得致笃的智力发育有问题,十几岁的男孩子,但日常却像个四五岁的儿童一样天真,近于痴傻。没想到这师兄弟俩,能去龙虎山修行的,居然是致笃,而不是致虚。
不过想想天才的另一方面是白痴,她也就释然了,正想叫那童子去找一找致虚,便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叫道:“贞姐姐!”
万贞抬眼望去,就看见致虚正从大殿里出来。他的腿天生残疾,这几年过去了不止没好,反而似乎更严重了些,只不过脸色却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万贞见他衣饰整洁,星冠羽袍的,颔下还留着一小丛胡须,俨然有了些道派高人的气度,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哟,致虚小弟长大了呀!”
致虚笑道:“贞姐姐却是丝毫未变,还是旧日模样。”
万贞心中感慨,叹道:“相貌虽然变化不大,心情跟以前却大不相同了。我听说守静道长年前就去龙虎山了,怎么都五月了,还不回来?”
致虚举手引万贞入座,笑道:“师父回龙虎山是一件事,但其实更重要的一件事,是和那位杜秀才一起探访烂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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