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人图八(2 / 2)
白日她躺在床上,琏官就边与她说话,边顺手将边上的一根头发抽走。啾啾机敏,在她的院子跑了一遍,又从她丢失图的私库中咬下的一小块布料。
难得的月圆之夜,可她修为太低,并不能在凌霄镜中看到什么。
琏官怔怔地坐着,突然想到言洄给的丹药,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出来就先吞下大半。
她是玄照掌门座下弟子,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凡是她要的,门中的丹药都能源源不断地往她这里送来。
可南玄功尽散,门中的丹药与她而言就是普通丸子。再多的药吃下去,也只是入了一个无底洞,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的回馈跟用处。
言洄的丹药,也是无声无息的。琏官在运转周身仅有的那么一点灵气,在第一个大周天时,终于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变化不多,但应对现下已足够了。
重新坐在凌霄宝镜前,画面已不再是她了。玉海棠活了二十来年,过往是极丰富的。镜中关于玉海棠的事跳地很快,很快就消失了,琏官并没有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就在她以为就要这么结束,想要丢开手中的物件时,画面里又出现一个人。琏官看着手里的布料,暂且将玉海棠的发丢下。
那是一个男子,那人出现在私库中,影影绰绰,背影似曾相识……
在他拿着东西转身要走时,琏官才看清他黯淡无光的那张脸……心中一震,琏官压不住往上涌的血腥,一口血便雨落一样喷洒在凌霄宝镜上。
这次的反噬太快了!洁白无瑕的镜子变得浑浊。镜子中,全都是流动的血……
一向寂悄的宝镜,多了声音。哀嚎声,有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哀嚎,突然被扼住咽喉,声音戛然而止……水妖桀桀地笑着:琏官,琏官,快来陪我,陪着我吧!
琏官!琏官!琏官!
水妖在底下感知到她最弱的时候,奋力往上,要冲出困住它的枷锁。它喋喋不休地叫她,镜中的画面也越来越血腥……
今夜的水妖不受控,它似乎以为自己又有机会。意识到这点,琏官试图从镜中抽离出来。
可她身体动不了,力气也在消失,最后,她不得不卸掉抵抗的力气……水妖心喜,在它全力往上冲的那刻,琏官也顺势而为,借力“砰”一声重重栽倒在地。这一下太重,一时间琏官站不起来,只好喘息着进行调息。
半个多时辰过去,血才堪堪被止住。
洞外的瞌睡兽感知到她的召唤,破开洞门,进来见她突然如此,没办法帮她,只好伸长舌头来回舔她的脸,舔去她嘴角的血迹……这傻乎乎的瞌睡兽呜呜作声,噗噗噗的眼泪不住往下掉。
琏官躺着没动……月光很亮,从洞外照进来,冰冰冷冷的。躺在地上,那侵入心脾的凉意也丝丝入骨。只有此刻,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好在鹿檀香继续烧着,慢慢地将血腥味掩盖下去。水妖知道她又挣开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又潜伏下去……
瞌睡兽见她整个沉寂下来,一时也不敢作声。
她难道要一直这样与这水妖缠斗下去吗?无休止的。
言洄……她得见他。瞌睡兽与她通五感,见她坚持,便只好以角抵地,用力拱起她的身子,将她驮至背上。等她坐稳了,才五足抓地,冲出她的住处。
外边还在下雪,月光下,细细碎碎的雪纷纷扬扬。琏官趴在瞌睡兽的后背,让自己缓缓。
在同乐谷停落,已是后半夜。琏官想到,这个时间来访,似乎不合时宜。
她站在同乐谷外头,四处望去,都是高大交错的密密麻麻的树丛,树木这样高这样繁茂,才好将里面的一切都掩盖,不让外人窥见一丝半点。
“走,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琏官抚着瞌睡兽的脑袋,瞌睡兽呜了一声,五脚刨地,又准备起飞。
“诶……你是琏官吗?”天地间,突然出现第三个声音。
在结界当差的同乐鸟原本默默打量着下面的一人一兽,见她要走,才认出琏官。
小小的同乐鸟从枝丫顶飞下来,落在地上幻化成一个小童。他头顶着两根辫子,还扎着红头绳,说起话来一晃一晃的:“真是你,你有七八年没来了吧。”
这里的小童以前都是长一个样的,但这只同乐鸟的样子,跟她记忆中的那些小童长地完全不一样。琏官确定自己并未见过他:“我来此处看看……不知你是?”
“我是这两天才化成了人形的东乐。你小时候捉过我的翅膀,所以我记得你。”
东乐又仰着头看她,“琏官你长高长大了,可是你站在外头做什么?我们进谷里说话不好吗?”
东乐人小,但力气不小。琏官没有防备,所以他一拖就将她拖入了谷内。
同乐谷的外边设了结界,里头虽然也在下雪,但没有外面的冷。
“你来找先生的吧?”东乐拉着琏官一路往前,边走边问,“可不凑巧,先生的寒症犯了,正在药池子泡着,还要一个多时辰以后才能出来。”
等他出来,也差不多天亮了。
东乐也没有扯着她一直说话,随便聊了几句,便将她安置在言洄平常住的院子——一个处处都是竹具的居所。竹屋顶竹走廊竹窗竹帘……竹叶竹竿竹箬,凡是人平常能碰到用到的东西,基本都是竹制品。
此处,一桌一凳一椅,所能见到的,也都是言洄亲手所建。
谷里冷,东乐燃起了鹿檀香,又将烧足火的炭盆子放在琏官跟前:“这里别的不多,但取暖的物件是足够的。琏官,听闻你先前受伤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可惜我们不能出谷去见你……你身子如何?我瞧着你脸色还是不好。”
东乐看着是小孩模样,但无其他同乐鸟的孩子气,反倒挺沉稳。
“我很好。”琏官淡笑着,“这样就很好了。”
东乐觉得她跟以前很不一样,但也说不上来,只当她是身子初愈尚未恢复:“那你先在此处睡一觉,这时辰你该休息的。”
东乐出去守边界,琏官便正襟危坐在一处毛毯子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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