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苏回重新叩了叩门,这回先送了礼上,端得是一本正经,“我是隔壁刚搬进的那户,前阵子多有打扰,特意来拜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姓苏,单名回,苏回,劳烦通报一声。”他刻意将名字咬得重,生怕听不清似的。
那道门被拉开了一半,那仆从嘀咕了两声,很快跑回去通报,留下的那个继续打量,“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苏回微笑。
不到片刻,那跑进去的人又匆匆跑出来,这会儿整个脸都是眉梢飞扬的,一脸殷勤地将人请了进去。
前面传来小声议论,“你作甚这幅恶心人的样子啊。”
“苏回啊,是苏回,你不晓得嘛,那个鬼手圣医,把巷子口王婆女儿脸上麻子给治好那个!!”
“”苏回走在后头,险些崴了下脚,绷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暗忖麻子应该是治不好的吧这都传成什么了
“神医在哪?”一道浑厚声音传来,平阳王步履匆匆地行来,一眼就看到了家仆身后跟着的人,这一看,心头兀的一跳,“你”
第51章
“是阿姐回来了!”
那一声隐含着欣悦的声音令刚刚迈入屋子的人瞬时僵住身形, 仿佛受到极大震颤, 喉头哽咽, 竟是有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这是平阳王府小郡主的闺房, 并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样充满了女儿家风情,除了那红色纱幔添了一丝娇贵气, 旁的再难寻痕迹, 反倒因为过于空旷显得冷冷清清的。
苏回往前了一步,一人坐了梳妆台前无半点反应, 身上披着青灰色氅衣,露出里面一截白色单衣, 衬得身形极是消瘦颓势,此刻正神情恍惚地盯着铜镜里的映像。
“阿姐, 你都瘦了。”姜少羡乌发未束,披散在身后,那一张酷似姜淮的面庞此刻不知是苍白病弱的缘故, 还是刻意临摹, 他抬起胳膊,轻轻抚过铜镜里的人像, 那话显然也是对着那里头的人说的。
苏回站在了他身后,铜镜里也显映出他的身影。
“什么人——”姜少羡几乎一瞬就反应了过来,脸色苍白警惕地与苏回对峙上。
苏回在正面瞧见他神情时一下就心疼了,他紧紧抿着唇角,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喉咙发干哑得厉害:“我、我”他要说什么呢, 他自认为当初的决断是没错,可偏偏最对不起的就是眼前人。
“少回床上好好歇着,这是给你治病的神医,不得无礼。”随着那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传来,平阳王的身影亦是出现在房中,神情姿态对苏回又是客气了几分,“我竟不知原来就是你搬到了隔壁宅子,说起来同你们师徒的缘分还真是”
他敛了后头的话没说,苏回却是知道的,可用一言难尽概括了。
姜少羡却因为平阳王的出现兀的激动起来,“父亲,父亲,您让我出去罢。”他跟平阳王哀求,“你让我去救阿姐!”
“住口——”平阳王陡的喝道,仿佛是怕他说漏什么,然看着苏回的眼神又蕴了复杂。
姜少羡作势往外冲,还没出两步就被人轻松制住押回,他不断挣扎,没过一会儿脸色愈显惨白,就连着口中的话都变成了质问,一声一声质问平阳王,为何不救他阿姐,为何救不了她!
啪——
耳光声清脆。
苏回维持着扬着手的动作,所有人都僵住了,毕竟是来府上的客动手打主人的还从未有过,随即反应过来都屏着呼吸看向平阳王父子,这神医未免也太胆大了
姜少羡捂着右侧脸颊,神情有一瞬恍惚,渐渐显露出清明之色,定定凝着苏回。而平阳王更是板着一张深沉脸颊,一语不发地令气氛更紧张了。
那一巴掌打得狠了,苏回收回手背在身后,腕子那处正隐隐作痛,可再痛都及不上心里的,“凭你这样怎么救?去战场送死?一去千里远,恐怕路上就受不住垮了,然后呢一块把命折腾没了就高兴了,丢下一府子的人,孝未尽,养恩未报,你心可安?!”
“若是我,日日夜夜,思乡思人,恨不能亲守身旁。”良久,苏回凄切落了一句,眼底伤怀难以遮掩。
气氛一时陷入凝滞,仿佛世间静止,唯有三人之间维系一股莫名的气场。
“你们都下去。”平阳王忽而对着还守在房里的下人发话,然那凝视着苏回的眼神里有什么喷薄欲出,压制着,最后只让一直跟着他的贴身管家也出去带上了门。
苏回仿佛是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此时整个人发虚得厉害,紧抿着的唇线泛了白,直到所有人都退离开后,直挺挺跪在了平阳王面前深深磕首。
“父亲,女儿不孝,未能在您跟前好好尽孝,还累得您为我担忧劳心,阿妧不该。”苏回再抬眸时两行清泪,再忍不住扑了平阳王怀里。
“我就说是你,是你回来了,这么像我的女儿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呢,阿妧,我的阿妧”平阳王死死抱着苏回,即是姜淮,就好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怕一松手就给没了,愈发抱得紧。
那种小心翼翼叫人看了只感心酸,苏回抱着那记忆中宽厚温暖的怀抱拥得紧紧,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一同沾湿了他的衣袍,那抽泣声低低且压抑克制,在父亲怀里终是可以放纵,如何不思念成狂,如何又不觉得委屈
“阿姐”姜少羡颤巍巍地唤了一声,随后又接连两声,不敢置信似地靠近,最终却是跪在了她身旁,一脸欣喜难以自持的神情,一眼都不敢错开。
可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那张脸是全然陌生的,但感觉却是无比熟悉。
苏回在平阳王怀里,再出来时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将人从地上拉起,“是我,我回来了。”她顿了顿,道,“不过用的是鬼医徒弟的身份,唤作苏回,在南召时我日日想着回故里,便取了这字。”
“可当时你不是”平阳王似乎对那字避讳极,并未说出口。
苏回垂眸,像是回忆起那时,微微瑟缩了下身子,“南召城破,早在城破之前,王室早有预测在王城四周埋下火药,想的是迁城引我们入境设伏,却未料到我会先一步破城,便作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随着话语,仿佛又回到那火光冲天,热浪烧灼的夜,照耀如昼,能将所有都焚烧殆尽。差一点,差一点,就是挫骨扬灰了
苏回看着面前两个疼她入骨的人,心底又生出庆幸,在煎熬过后是全然的庆幸,庆幸她还有回来的机会
“总之是阴差阳错,父亲未寻到鬼医,却让我碰着了,因此捡回了一条命。”苏回刻意隐去了一部分没说,恰是那部分要命的让她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甚至在那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里她都怀疑自己是在地狱,即便是现下回想起都会浑身打颤的惊惧。
苏回看他们二人都不说话,只得苦笑,“是不是样子变化太大了,那火烧得厉害”
话还未说完,就被平阳王紧紧抓握住了手,她便不再说了,“父亲,我没事了,平平安安回来,还同鬼医学了一身本事,两年时间,我一天都没懈怠,就是为了治好少羡的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平阳王仍是紧紧抓着苏回的手,即便是不用想都知道他这宝贝女儿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回到自己身边,可他这女儿本来就不该受那苦,都是
苏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一下一下似是安抚,随后便让姜少羡去床上安生躺着,自己则解了背着的医箱取工具。那是一套数十枚银针,粗短细长不一,一排闪着寒光。姜少羡的病是娘胎里带的,寻常药法子不管用,而这套针灸术便是替他梳理血脉,循序渐进调理。
她的右手受过重伤不大方便,一直是用左手,这拿针又是仔细活,苏回不知在这上面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像现如今这般灵活,她针扎走穴快准利落,反而看得旁人不敢出气。
平阳王就那么看着,仿佛还像是身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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