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2 / 2)
听闻消息之后,邵媛馨怔愣了片刻,随即展眉一笑藏起了刹那间的心慌,落落大方的带着罗氏的贴身仆人出了内院。
此刻不单是赵府内院,京都整座东城都炸开了锅,因为,小小一个百日宴,内阁里几位大佬竟然都来齐了!
苏府的轿子打头阵,原本侯府门外的官员都以为现身的会是苏家大公子苏燃,结果当身着团福褂袍的苏袛铭走出来之后,冼马巷外四品以下官员噗嗤跪倒一片,就是六部实权也都提着心吊着胆地给次辅老大人弯腰行礼。这赵苏之间的恩怨那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如今苏阁老一身常服跑到赵太傅的地盘来,怎么看怎么诡异……
片刻之前赵府门前还是人声鼎沸,就这一息的功夫,所有人就跟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而此时侯府里面传出的动静便愈发分明,那井然有序的军旅踏步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不由自主随之律动,直到“嗵!”的一声,重戟戳地,他们的心也安生着落了。
太傅喜着墨色,时人皆知,今日虽是喜宴,也不过加了一件雪狐大廠,这会儿领着一众大臣从府内赶来,眉眼间倒没有半分仇家上门的厉色。
赵家的铁卫威势十足,一出场就平添了三分肃杀之气,使得整条街的官员愈发紧张。
苏袛铭刚迈出轿横,后面又有一行人马到了,他一侧头,便瞧见了马上的顾彦郴,至于轿子里的人,也就不用费心猜了。
顾椿腿脚不便,赵秉安得亲自去迎,一老一少和蔼恭敬,不明就里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学徒侍奉先生呢,可惜,这两位在前朝搅起的腥风血雨却是让整个大朔朝廷心惊胆颤!
两位阁老修炼多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况乎这小小场面,摆摆手,就算是赏了脸面了。
顾椿好像知道苏袛铭会来,但又鄙视他来;而苏次辅显然也不是吃亏的主,眼梢一挑,便回了个彼此彼此的眼神,他顾相褚要是够硬气,今日又何必一瘸一拐的跑来丢人……
“哼!”“嘁!”
相顾两无言,干脆扭头就走。苏袛铭仗着腿脚的便利抢先一步走在顾椿前头,大摇大摆的进了永安侯府。
顾彦郴担忧父亲争这一时之气,令伤势加重,赶着上前搀扶,却被顾椿一拐棍扭开,没办法,赵秉安只能尽主家之谊,亲自扶了一程。
而就在顾椿即将踏过门槛的时候,出乎意料,邵文熙也现身了,而被他带在身边的正是赵秉安的妻兄——邵柏博。
最近可是陇西的多事之秋,一直置身事外的岑氏被罪臣凌汌拖下了水,关西宗房几乎被人卖了个干净,吏部里岑家的人脉被拔得一个不剩,多年基业尽诸东流。
顺便提一句,邵家大公子的岳丈便是如今的岑家家主,日前已锁枷入京,若是不能开脱罪责,只怕是要死在诏狱里了。
几家愁,几家喜,陇西何氏这段日子在太傅的照料下可谓改头换面,何荪升了户部郎中,他的叔父何稔也要从闽南入京,正式支起太傅麾下陇西何氏这块牌面。此消彼长,邵文熙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苟俪旬与卢沛良则是一早倚坐高楼,品茗赏戏,他们来,却是真的为新生欣喜,赵氏传承有序,他们依附门下也便少了一分顾虑。
最后姗姗来迟的张焘与黎焕中,脸色则透着一股子尴尬,他们不甘被排挤于局外,可若是这般上了赵秉安的贼船,那自己日后免不了要受制于人。
驱走了一头姓沈的老狼,却召来了一只姓赵的锐虎,他们这些老家伙只想求个善终,怎就那么难呐……
第289章 江山几分(中)
“老夫是儿孙下狱迫于无奈走这一遭,苏阁老堂堂次辅, 怎么也要放下身段来登赵明诚的戏台?”
“相褚何必明知故问呢, 这些时日, 山西两江的州郡属官入京, 递往你顾府的名帖相较于往年至少薄了三成,其中原委,你我心知肚明。”
“不比你苏氏,半数基业,你也真是舍得!”
把事情戳破,顾椿的嘴唇都急得发抖,他不明白, 这苏袛铭是疯了吗, 为了那华而不实的首辅名分, 真值当耗尽苏氏百年底蕴?!
赵秉安骨子里就带着一股狼性,与他为伍无异与虎谋皮,绝捡不着好儿,苏袛铭如今这般不智, 到最后怕不是一生辛劳终为他人做嫁衣。
苏燃紧随二人之后, 这番对话悉数入耳。他嗤笑顾椿短视,祖父与赵秉安谋划的又岂止那区区首辅,苏家历经世情冷暖,早就明了文人相轻、同道互轧,对江南诗风再无留恋,他们祖孙如今的所做所为可是在替家族谋求一条与国同寿的光明大道!
“顾阁老若真的将江南士族置于阖府老幼之上, 今日又何故来此?”
苏袛铭如今对虚名早就看淡,但仍是对顾椿虚伪的做派看不下去。明明小老儿也憋了一肚子火,明明也想对那些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江南同袍进行报复,为何就不能大方的承认。非要做出一副被赵明诚逼良为娼的弱妇姿态,真是白瞎了多长出来的二两肉……
顾椿眼看自己好容易糊上的一层薄面被老对手撕碎,霎时间恼羞成怒,手上的拐棍止不住的往石砖上戳。
“那也不能尽如了他的意!江南六道是咱们的根基所在,绝不能被他薅没了!”
“不至于,朝堂上尚有我等老叟坐镇,他走不到那一步,况乎,天恩寡寞,以皇帝惊忧多疑的脾性又怎会放任他一家独大,莫忘了,他今年尚不过弱冠之龄,皇帝可以和我们耗,但一定不敢与他赌!”
顾彦郴低头攥紧掌心,想抓住片刻之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却被父亲忽然停下来的举动打断。
前方就是会客的园子,仙音渺渺,巍峨堂皇,虽未见其真容然已心驰神往。
传闻赵氏截了一脉护城河的分支引入府中,盘活了势眼,赵秉安自河南归来后就醉心水榭,三少爷投其所好,特调内廷的能工巧匠挖出了这潘岳湖,又于其上零星铺设了数道廊亭,彼此之间以竹色石栏相通,湖光水色,交相映衬,是京城新出的秘景,而今日,此园中汇集了大朔朝廷所有命脉,六部,九卿,乃至王孙公侯,这些人口口相传,平静的场面下早就因几位阁老的莅临而波涛汹涌……
苏袛铭与顾椿在岔口分别,他们无视左右,一步一步的走向那湖心小玉楼。
苏燃搀着祖父踽踽前行,行至一半,忽听闻背后大臣们的骚动,转头一看,就瞧见了面色不善的邵家伯侄,而仅仅只是对望一眼,苏燃便感觉如芒在背,他再一细瞧,那邵八的眼中确实淬着寒毒。
“既已下了手,这会儿何故又胆怯起来了。”
“祖父,我,我就是觉得咱们没有必要开罪邵八,他又没碍着我们苏家的计划……”
“愚昧浅陋。”
苏袛铭方才怼顾椿之时存下的三分利气在听到长孙这怯懦之语后荡然无存,天不佑他苏氏,留此子承家业,他这把老骨头何时才能安心闭眼。
“老夫且问你,岑家落马后谁得益最大,谁受害最重?”苏袛铭没有转头,一边在湖中漫步,一边疲惫指点。
“孙儿以为,陇西士族此次大洗牌,邵家损失最重,麾下大姓几乎丧尽;但要深究其里,好像也不算,毕竟岑家最要紧的东西已被邵八早早入手,这肉烂在一锅里,外人也没占到什么好处啊。”
“那你明白为何邵柏博这个竖子会对你怒目相视吗?”
“这,孙儿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燃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祖父为何突然决定打压邵氏亲旧,而且一动手就这么狠辣,可事后又对岑家的政治资源无动于衷,任由邵柏博全盘夺走,难道祖父是想通过扶持邵八,进而分化邵氏吗,可是邵柏据已经在家族斗争中落败,其余邵家诸子还有谁能是邵柏博的对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