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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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圣上对陈家两父子着恼,不过到底要看在沈阁老的面上轻抬抬手。”

“世子年轻气盛,又得圣上偏爱,圣上不愿寒了他以及诸位宗亲的心,已着人将陈家下狱,可王爷熟悉世情,该是知晓这里面孰轻孰重。”

“明白,明白,本王都明白。那个逆子就是被骄纵坏了,芝麻点大的委屈都要闹到圣上跟前去,待回府本王必严加管束。”

“也不必如此,世子正是锋芒毕露的年纪,又有生来的大富贵,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再说今夜之事罪过原就不在世子爷身上,王爷大可不必一再退让。”

“那赵大人的意思是……”裕王感觉这话说一分藏三分,他听不出来圣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既如此,那便公事公办,赵大人意下如何?”马车帘幕后面传来女声,裕王妃果真不愧世家千金,一点就透。

“王妃娘娘睿智。”

裕王在马车上苦思良久,猛地大悟,圣上不想得罪沈首辅却又想安抚宗室赚取人心,故而派赵秉安这个亲信前来劝说他们这个苦主,让此案走朝中流程,那样说来,陈家虽然还是罪责难逃,但彼此脸面上都能挂得住。而且,如他所记不差的话,三法司与永安侯府关系密切,这件案子若是公事公办,那陈旭宁不就落入赵秉安手里了吗,据传闻说,这个年轻人最近与吏部摩擦甚多啊。

裕王自以为尽解关窍,暗自窃喜。他才不在乎朝上谁跟谁斗呢,只要他们王府能脱身,陈旭宁落到谁手里都无关紧要。

第241章

云仪殿中宫灯高悬,泰平帝一身龙纹玄袍端坐在正位之上, 任由黎邵两位阁老在下面喋喋不休, 一众宗亲拧眉旁听, 面色极为不善。

宗室与朝枢之间本无过节, 可架不住先帝膝下诸子党争,将前朝的祸事引进了宗府,倒霉的纪王府,无辜丧生的老裕王,还有不明不白死在太庙的那些嫡系皇嗣,笔笔血债都记在诸王心中呢!现如今,不过一介侍郎便能如此折辱王孙, 内阁不说给他们一个交代, 竟堂而皇之的和起稀泥来了,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黎焕中是真拿这帮王爷没办法,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就是不松口。不过是罪臣之后,区区几个女子, 哪里值得宗室如此大动干戈, 人又没进裕王府的门,这世子爷着实是小题大做。

邵文熙也有些急躁,他都暗示内阁可以在藩王食邑的问题上睁一只眼闭一只,可各大王府却将送上门的银子往外推,一心要陈旭宁的脑袋,司礼监已经将人下到诏狱, 看圣上这态度,只怕是回天乏力了。

几个时辰后的大朝会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邵文熙费尽唇舌之后默然盘算,赵氏一族下手如此果断狠辣,是否意味着赵怀珏已与沈炳文决裂;若邵家与之结盟,是否能与湖湘重修旧好,携手共度难关。

小黄门脚下生风,片刻边将邵柏博求见的消息递到殿中,荣宝挥着佛尘,悄没声的接过佥条,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后,转脚蹬上了屏伞后侧,将东西夹在一摞奏疏里,然后恭谨地搬到了圣人手边上。

泰平帝斜了底下一眼,淡淡的接过折子。

“啪!”

“人在何处?”

“邵大人正殿外候着,小赵大人接了信儿已赶去裕王府,这会儿应该在入宫的路上。”荣宝抿着嘴缝,在御前蚊声私语,甭看他是个太监,但他心里透亮,底下那些个人只会瞎胡闹,真要把事定下来,还要靠方才那两位。

“下旨,宣内阁其余几位阁老进宫共同商议此事,另外,着章怀郡王亲自去裕王府,把王叔请进宫来,朕要当面料理这桩官司。”

“圣上!……”宗室听着新帝这口风像是要软下来,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好不容易得着一次机会可以打压内阁彰显宗室威严,可不能半途而废。

“几位王叔莫急,皇室颜面不容践踏故陈家父子必诛,然未过官衙审证便将人杀了,这件案子对文武百官就说不清楚,日后盛玖也会受民间舆论裹挟,毕竟眼下京中风波未平,朕实在是不想宗室再蒙污名。”

这番话有理有据,所以明知是搪塞,宁容两位王爷也没办法反驳,只得气咻咻地坐下等着沈炳文那个老匹夫当面对质,好在皇帝金口玉言,陈旭宁是一定要死的,要不然他们上蹿下跳好半天可不就成笑话了。

章怀郡王是先帝膝下排序十二的皇子,今年不过十岁,其胞兄在太庙之乱中坚定的站在东宫一方,太子登基之后立时晋升双字亲王,连带着“胆小怯懦”的十二皇子都捞着了章怀这块富饶的封地。

长颐亲王强忍着喉头的痒痛,把胞弟交与御前内侍,乱军刺伤脖颈的那一刀算是把他的身子废了,现在新帝有意提拔十二,这是天大的幸事。能被新帝利用就意味着他们兄弟两个还有价值,至少不会沦落成老九那样,空有亲王爵位却落魄的连个散勋都不如。

小也有小的好处,不经事容易糊弄。加之章怀郡王又是个安静寡然的性子,所以内侍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多嘴问,也不瞎胡看。御笔监的公公领着他在外宫晃悠了一圈,便迎面遇上了裕王夫妇。

赵秉安施礼告退,转头直奔诏狱,现在赵喜正盯着陈家老小,他得赶紧过去把人挪到大理寺,不把陈旭宁牢牢握在手里,他安不下心。

裕王误打误着明白了泰平帝眼下的窘境,故而上殿之后态度出奇的强硬,拉着王妃的手,一定要让陈岸给自家儿媳妇偿命,不过任他百般唾骂,言语间却一次不曾提及陈旭宁,好似此案与这位吏部侍郎无关似的。

烟袋街几位阁老都接到了宫中传来的口谕,沈炳文换上梁冠,在门生殷切的眼神中出了府,他知道,今夜这场变故才刚刚开始。

小沈宅中一片静默,堂中都是重臣,自然明白阁老此去意味着什么。若是陈旭宁栽在了政务决策上,那纵使赵秉安那个小畜牲拿住了人他们也不虞什么损失,陈旭宁心性果断,对自己下得去手。可眼下棘手之处就在于赵秉安攥住了陈府满门,这种情况下,陈旭宁想死都不敢!人活着便会陡生变故,恩师此去势必要有所割舍才能让赵家小儿高抬贵手,放过清查吏部的机会。

在场之人没有屁股是干净的,陈旭宁如此精明强干的一个人尚且存有软肋,更何况他们呢。故而所有人都寄希望恩师能抹平这件事,哪怕是“割地赔款”,好歹先保住他们这些还在岸上的呢。

半条街外,苏袛铭恨不得放声大笑,该!他沈炳文也有这么一天,简直是让人太痛快了。就冲今晚这动静,老二当真是没选错人,赵家那小子值得他苏家托上一把。

“阿燃,你闭府守丧快满一年了,也该活动活动,别让好不容易搭上的门路又堵死了。”

苏家就剩长房两个孩子还可堪造就,苏袛铭虽然不满长孙的资质,但也没办法,只得日日带在身旁调教。殊不知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骇得苏家大少爷惊慌失措,跪伏在地上津汗丛生。

“……罢了,燕雀不与鸿鹄共论,是老夫高看了你。让人备轿吧,再不去,好戏都看不着了。”

“是。”

苏袛铭越看不上苏燃就越恨沈炳文,当初泽衡的最后一线生机就是被其一手斩断的,如今他栽培的继承人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道好轮回!

几位阁老都被惊动了起来,京城里哪还有人家能睡得着。大家都躲在暗地里观望,揣测着朝上会有什么新变动。

而此刻宫中,盛玖也在御医的全力诊治下清醒过来,眼见父王母妃皆在,这位世子爷老实收敛了形容,哭还是要哭,但不能像先前那般歇斯底里了。

内阁逐渐抵达,苏袛铭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看热闹,所以他算是最早到的,在他之后,唐耀山、顾椿、张焘陆续露面,最后子时钟磬,沈炳文才姗姗来迟。

不过首辅不负权倾朝野之名,甫一现身便让整个宗室瑟缩了一下,诸王眼神退避,霎时矮了气势。

泰平帝看在眼里,心头扎刺,愈发厌恶沈炳文。他一挥手,让宫侍搬来绣凳请阁老落座。

裕王见着人就怂了,这会儿死活不肯上前,宗室闹腾了好半响,这会儿齐齐哑火,这不是在打圣上的脸吗。没办法,长颐亲王拖着病躯责问内阁,他没敢摆亲王架子,只是丢出了几件司礼监搜罗来的证物就把理给占住了。

人确实是陈岸杀的,而陈旭宁也确实一直在包庇其子,这总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沈炳文知晓陈家之案无转机,所以当机立断把识人不清的罪名认下了,到他们这个境界,这点子污名当真算不得什么。

裕王妃眼看着首辅把话头带偏,心急如焚。她要的不是陈家的命,而是内阁对苑家的补偿以及保证她儿子的地位。现在看来,沈首辅根本没有与裕王府私了的打算,他话里话外竟是对陈旭宁的处境置若罔闻。

既然裕王府势必要得罪沈首辅,那裕王妃就要朝能与之抗衡的势力靠拢,方才永安侯府不是想要人吗,那她就送赵家一份大礼,总好过王府两头不靠,将来无所依仗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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